宋懷玉動作停了停,喉嚨裡哽着石頭吞不下吐不出,仿佛又聞見曾經的墓園味道,最終悄無聲息地呼出一口氣,應她:“您有要幫忙的随時聯系我。”
“這兩天麻煩你了,我一會兒回醫院開車,後邊的我自己處理就好。”
宋懷玉猶豫一下。
齊媽媽擡眼看見她遲疑的表情倒忍不住露出笑容:“放心吧,我沒事兒,我真死了誰給我媽和頌頌掃墓,我可得多活兩年。”
宋懷玉想跟着笑,扯起嘴角的時候唇瓣生疼,又放下去。
齊媽媽吃了飯,宋懷玉把她送回了醫院,兩人在醫院門口告别。
從酒店離開時已經開始下雨,她在宋懷玉的催促下帶了一把黑傘下車,另外一把還留在後排。宋懷玉看着穿着黑白衣服的女人撐着黑色的傘走近醫院。這樣的顔色在醫院最常見,消瘦的人影幾乎要跟傘柄融為一體。
她昨天已經編寫好了訃告。
宋懷玉覺得眼眶發酸。
大雨傾盆。
宋懷玉轉動方向盤開上回家的路,想起去年帶給齊頌的那束香槟玫瑰,在等紅綠燈的間隙找出了花店老闆的微信。
電梯在門前打開,宋懷玉把挑好的花束照片發給花店老闆,回複老闆說三天之後去取,把手機鎖屏的同時指尖按上指紋鎖,智能鎖發出“滴”的一聲響,門開了。
陳送和宋卿正坐在茶幾前吃早飯,宋懷玉一進門就看見放在門口的垃圾袋和袋子裡的酒瓶,“怎麼又喝這麼多酒?”
宋卿嘴裡咬着個蒸餃,聞言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一會兒我把垃圾帶走。昨天我沒喝多,也沒發酒瘋,喝多了就去睡覺了,不信你問陳送。”
她朝着陳送揚了揚下巴。
宋懷玉聞言也看向陳送。陳送舔了舔唇,沒跟着宋卿一起笑,隻是點了點頭。
“趕緊吃,出去的時候記得把垃圾帶下樓。”宋懷玉隻是随口一說,宋卿很少喝這麼多,一猜就是昨天有些不高興的事情,不過今天看起來情緒還好,那她也不用多說什麼。
宋卿笑一聲,視線在垂着眼皮的陳送身上流轉一圈,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宋懷玉已經摘了包進了房間換衣服,碎裂的玻璃被一起丢進了裝着酒瓶的垃圾袋。
陳送在手滑摔了相框之後飛快地道歉,隻在收拾玻璃的時候問了兩個問題。
“她是誰?”
“你們覺得我和她長得像嗎?”
宋卿慢吞吞地咀嚼嘴裡的蒸餃,醋和辣椒的味道在嘴裡彌漫。
挺好吃。宋卿又夾起一個。
宋懷玉拿着衣服從房間裡走出來徑直走向洗衣機,把沾滿了消毒水氣味的衣服丢進去設置好啟動,機器運作和流水嘩嘩的聲音打破了房間裡短暫的沉寂。
陳送看着宋卿喝了一大口豆漿,放下紙杯的同時準備開口說什麼,動作比腦子快,陳送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撞上她的膝蓋,宋卿帶着一臉疑惑看了過來。
陳送頓感頭皮發麻,舔了舔嘴唇卻不知道說什麼。
“怎麼了?”
宋懷玉從衛生間走出來,看見陳送跟鹌鹑一樣恨不得原地鑽走,沒忍住多問了一句。
宋卿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宋卿即将脫口而出的話,陳送看見手機上跳躍的鷹的emoji,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是林鴻爾的電話。
宋卿接得飛快,像是生怕接的慢了林鴻爾就會挂掉。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宋卿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應了兩聲就站起來回房間換衣服,換好衣服出來已經挂了電話,“鴻爾跟我說工作室出了點問題,我現在得趕緊過去處理一下,你們你們吃飯吧,我先走了。”
陳送鮮少見到工作形态的宋卿,涉及到工作的時候她嚴肅很多,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塞進包裡,說了聲拜拜就開門離開,臨走時還不忘把放在門邊的垃圾袋帶走。
陳送松了口氣,把豆漿杯裡的吸管咬得皺皺巴巴。
宋懷玉覺得挺有意思。
陳送很少有這種知道自己做錯事情的尴尬感,她平常很乖,真做錯了事情也是盡量保持着理不直氣也壯的狀态,容易讓她想起單位裡養貓的同事口中的“逆女”,那是一隻長得飛快的愛跑酷的深橘色貓。
不過今天她看起來還挺心虛的,所以宋懷玉更好奇她到底幹了什麼。
宋懷玉從冰箱裡翻出來一盒酸奶戳開,坐在宋卿的位置,随手把她留下的垃圾收拾幹淨,靠在沙發上跟陳送對視:“怎麼了?”
陳送閃開她的眼睛。
女孩笑彎的眼睛在她腦子裡晃來晃去,又想起宋卿的回答。
“她是懷玉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
“後來車禍離開了。”
“她叫齊頌。”
齊頌。
“我把抽屜裡的相框打碎了,”陳送深吸一口氣,說話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一口氣說下去,“是我找傘的時候翻出來了,我不是故意看到的,然後宋卿姐突然叫我我手一滑就……對不起……”
她聲音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