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你……”二哥很驚訝,還有些害怕,愣在了當場。
“不要他用過的,回頭我會造新的。”我意識到自己失态了,趕忙沖她笑笑。
頭暈的症狀緩解了一些,我趕緊帶着他往外走。我進宮時是寅時,忙碌了許久,外面天色已經大亮,火也已經燒到了花園,我焦急地環顧四周,想找一條出去的路。
“小羽,你快走吧,不用管我了,我知道憑你的本事一定能出去的。”二哥松開我拽着他的手,推了我一把。
“不行,我們要一起出去啊!”
“你替我殺了軒轅圭,還默許我親手殺死拓跋銳,我此生僅存的心願已了,其實我很沒用,害死了文玠還和别人生兒育女。隻希望你稱王後替我照顧照顧英兒和華兒,你不必擔心英兒分化成了乾元,她其實是文玠的孩子,華兒若是分化成了乾元,你将他貶為庶民就好,請你留他一命。”二哥對我施以一禮,堅定的回了頭。
我的心跳得飛快,渾身發燙,但我不能允許又有一個親人這樣離我而去,明明最該死的人已經死了,為何我的兄長要給他陪葬?
“二哥!”我強弩之末的大腦終于想到了辦法,他回了頭。
“你若不跟我出去,誰能證明拓跋銳已死呢?”他愣住了,思考了一會兒,皺起了眉頭。
“是這樣啊,他的屍體無處可尋,國玺也不在手中,無法證明他死了的話,從前的那些老臣勢必惴惴不安地接受你的統治,人心不穩,社稷何安?”
“雖然方姐姐不在了,可英兒是她地血脈啊,你要帶她認祖歸宗,看她生兒育女才對得起方姐姐啊。”我見她動搖,繼續勸說。
他終于不再後退,走向了我。
我們從水井中提了兩桶水打濕了衣服,撕下兩塊布蘸滿水捂住口鼻,找到一條火勢稍小的小路,二哥在路上潑水,我以凜羽相擊,水成了冰,為我們鋪出一條短暫的逃亡之路,我拉着他朝西邊奔去。
逃出火場後遇到了許多抵抗的侍衛,我拿着凜羽機械地不斷揮動,感到身上的力氣一點一點的減少,握着劍的虎口已經流出了血,左臂也挨了一劍,内傷外傷不斷疊加,終于走到了西門口。
不知何時二哥已經不見了,但他對玄宮很熟悉,沒了大火的威脅很快就能找到路,我握了握凜羽,打出一枚信号彈,推開了大門。
一束雪後初晴的陽光眩目不已,我再恢複視力時,看到人群從四周湧來,在離陽光最近的屋檐下站着的,是我思念已久的予辰。
(時間回到現在)
昨天醒來後,醫生告訴我我五髒受損嚴重,他身在青城,見過無數捱過杖刑之人,即便外表無礙,可内裡已經傷透了。這就是這刑罰最惡毒之處,施刑者都要經過數年培訓,訓練如何不傷表皮摧毀内裡的手法,許多人杖刑之後對王千恩萬謝,以為是開恩,卻不想回家數日後都一命嗚呼了,然死時也掀不起什麼波瀾。
“小六你也是強悍,受了鞭刑再受杖刑還能撐到一天後,甚至還‘燎原’了一次,真是在玩命。”
李大夫毫不客氣地教訓了我,他全名李真,是父親的至交,跟他随軍行醫多年,年紀大後父親引薦他進宮做了太醫,小時候家裡有誰頭疼腦熱都是找他來,是我很喜歡的一位長輩,他也一直很照顧我,總對父親說,家中隻有小六有他年輕時的風姿。
“我……我當時沒想活着出來來着。”我毫無底氣地嘟囔。
“胡說!”李叔伸出手就往我頭上敲,不過沒落下來,反而歎了口氣,“好不容易長這麼大,婚也成了娃也有了,你死了一了百了,你家小柳咋辦?你沒看你昏過去他那着急的樣子,在床邊看了一夜,他也才生過孩子的人,身體也沒完全恢複呢。”
我吐吐舌頭,等等,他說予辰身體也沒恢複,我趕緊出言詢問,他恨鐵不成鋼地對我說,先顧好自己吧,予辰死不了,我可是差一點就死了。
雖然有點誇張,可我知道李叔說的對,也有些後怕,一時的沖動差點換來天人兩隔,要好好反省。繼古果嶺一戰之後,很多年我都是心思缜密,理智清醒的代名詞,這次卻沖動了,這是第三次差點害死自己的犯錯,謹記謹記。
予辰進來見我醒了,詢問李叔我的傷情,照顧的注意事項等。我第一次慵懶地躺在病床上看着他為我忙前忙後,心裡暖暖的,人走後忍不住就吻上了他。
盡管未來的麻煩正在路上,可我隻想享受此刻的溫存。
他淺淺地回應了我,然後就紅了眼眶,教訓我不辭而别又以身犯險的行為,我自知有錯,乖巧地聽着。
“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和我說,就這還說要和我并肩而立,根本就是騙人的!”
“我錯了我錯了,以後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我再三的保證下,予辰終于消了氣,我把他拉過來坐在旁邊,看着他消瘦的臉龐心疼不已。
正要勸他先去吃飯,門口一個人影端着食物走了進來。
“先吃點東西吧,你們兩個,都餓了吧。”
原來是二哥,門口還有兩個探頭探腦的小腦袋,予辰招招手讓他們進來。
“二哥,你的絕活金湯銀絲面啊,好多年沒吃過了。”聞着這誘人的鮮味,我的肚子頓時餓了起來。
“家裡食材不多,城裡又亂糟糟的,隻能做這個了。”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面,予辰則坐在桌上吃得優雅,二哥笑吟吟地坐在一旁看我們,侄子侄女在一旁吃着點心,我鼻尖一酸,這種歲月靜好的生活就是我一直渴望的啊。
二哥說他和我走散後就從最近的門出了玄宮,後來在範靈幫忙下和孩子們彙合便回到軒轅府住下了。在我逃亡的一年多中,他的大女兒拓跋英分化成了乾元,他已經決定按照方文玠姐姐家的字輩為她改名為方知英,弟弟拓跋華八歲,還不知會如何分化。
他遲疑起來,我知道他是在考慮我的想法,若是從他姓軒轅,日後不可避免得需要我的照拂,可他身上又有一半拓跋家的血脈,萬一養虎為患,他就成了罪人了。
我擡起頭,打量這個眼睛亮亮的小男孩,他出生後,二哥在拓跋銳那裡已經逐漸失寵,因此我見他的次數甚至都多于他自己的父親,也許有風險,可我願意賭一把,為親情。
“二哥,我相信你的基因更強大,畢竟有父親這樣厲害的人四分之一的加持呢,華華是我們軒轅家的孩子,和那個已經被滅的姓有什麼關系呢?”我對着二哥笑笑,他感激地看着我,起身就對我跪了下來。
“别,二哥,這是幹什麼?”我下不了床,趕緊示意予辰扶起他。
他遲遲不肯起,凝視着我落下了淚,對我說:“我已經沒機會再跪父親,你實現了父親的理想,是他真正的傳承,就讓我跪一次你吧。”
予辰收回手看了看我,我知道他在說,他和三哥一樣,都是透過我在緬懷父親,父親其實也一直對拓跋銳有着諸多不滿,暗暗期望這世道會改變,可他突兀地戰死沙場,兄長們心中都有着不可言說的隐痛和遺憾,隻能如此略略彌補了。
下午,二哥帶着孩子們去了方家老宅和方文玠墓前祭奠,我和予辰在家裡收拾行裝。
夜裡住在他家中,做了那樣一個噩夢,讓我再也無法入睡,夢中反複出現的,是我的腿被架在刑具上,失去獨立行走的自由,比受的傷吐的血更讓我後怕。
這也讓我更能體會,坤澤被困在家中的痛苦,有些地方甚至還使用暴力的斷骨方式,使他們的腳長不大,因而無法逃跑。
大家多年的努力,父親的奮戰沙場,二哥的的忍辱負重,我的置之死地,都是為了給每一個人民以更平等,更有朝氣的生活。
國不可一日無君,我早有了擔此大任的覺悟,而對于如何管理偌大一個國,我也有了些新的想法,一切隻待我們到達鳳音城的那一日。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我和這個國家,都将在那獲得嶄新的未來。
<篡位回憶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