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倒春寒呢，小心感冒。”

“我家予辰真好，這麼關心我。”她很高興，用兩條胳膊抱住我，我們都懶得穿上睡衣，所以目前是赤誠相見。

“那當然，别忘了你小時候差點淹死，還是要注意身體。”雖然這麼說，但我忍不住貼在她胸前，她的身體比我暖和多了，這就是“火之子”乾元嗎？

“放心，從死人湖裡爬出來過之後，我再也不會淹死了。”她把我更緊地摟在懷中取暖。

“死人湖是什麼？”我從沒聽過這件事，讓她給我講講，她推脫了好一陣兒，見實在拗不過我，歎了口氣給我講起。

“死人湖”事件發生在去年她在軒轅志老将軍戰死後臨時奔赴西線後，由于主帥戰死，傷亡者衆，在她到達軍中時，氣氛極其低迷，沒人覺得他們能把灰狐部落的侵略者打回去，還有人說幹脆放棄西邊草原，退回藍城算了。

但她帶着自己的旭日營，和老将軍曾經的副将楊青、她的副将範靈在駐地研究了兩日兩夜，最終決定由一支百人敢死隊潛湖偷襲。

西面草原的邊境有一個大湖，面積約千畝，當地人稱作“沉湖”，湖水顔色發黑，深不見底，據說因為湖下有許多暗洞，所以産生了未知的漩渦，人一旦沾上就是一個泡泡然後消失在湖底，連屍體都撈不上來，但敵軍已經占領了大部分草原，草原一望無際，從哪裡進攻都是我們在明敵軍在暗，軒轅志就是這麼被暗箭射死的，隻有渡湖而行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軒轅羽當時知道，隻有她親自下水才能鼓舞士氣，“為國捐軀”說起來光榮，可沒人不怕死，隻是看到有比自己更“高貴”的人也許會一起死時，才找到心理平衡罷了。

所以她帶着一百餘人下了水，每個人都在下水前寫了遺書，隻有她沒有。

“為什麼？”我聽得快哭了，心裡難受得像刀割，

“我當時想，就算那麼沉入湖中，也沒人會在意吧，他們寫給親人愛人，可我寫給誰呢？”她自嘲地笑笑。

聞言我更心疼，她當時内心多麼絕望啊，獨自一人趕赴前線，連緬懷父親的時間都沒有，就要冒着死去生命的風險渡湖偷襲，後來她所謂的“大哥”更是在好不容易打赢後派人暗殺她，我似乎穿過時間之河看到了滿天星鬥之下獨立于湖邊的她。

“苦酒入喉心作痛，獨孤西行無人說啊。”年輕的軒轅将軍身着黑色鲨魚皮所制的水衣，在一塊碣石上看向對岸的燈火輝煌，那是他們要去的地方。

說完，她将長發挽起，對着身後的将士們大喊一聲：“下水——”，第一個跳下了湖。

後來的情形太過慘烈，她盡量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他們出水後确實成功奇襲了敵營，但二十餘人折在了水裡，還有三十餘人在出水時沒有到達預定地點而被敵軍發現，都被射死在了湖中，鮮紅的血液在黑藍色的水中暈染，黃泉底的彼岸花就此盛開了。

而她，明明因為小時候的經曆一直怕水，但還是靠着一根細煙管和一對綁在腳上的木質腳蹼遊到了對岸，在對方混亂時溜進大帳一劍斬了睡夢中剛清醒的灰狐部落王子，他是前一日才來吃慶功宴喝醉了酒的。

“等我出去時，湖水打在岸邊的浪都是紅色的了。”她平靜地陳述，但我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場面。

“沒事，都過去了。”我不知如何說，隻好幹巴巴地安慰她，但我知道，她根本不需要我的安慰，她最艱難困苦的時候我沒有陪着她，現在說什麼都是亡羊補牢而已。

“無妨，我早已釋懷了，隻有把拓跋銳拉下馬，才能不讓那一戰功虧一篑，才能不辜負我們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們。”她反而安慰起我來。

“所以你要努力啊。”她突然看着我的眼睛說。

“努力什麼？”我不明所以。

“努力讓你和三哥的會講精彩一點啊。”

“什麼，我去會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