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掀開了車廂中央隔開兩人的小桌,又釘死了一邊門窗,隻留下一邊的入口,抽空憤恨地看了已經在車轍邊坐下的澤維爾和背後仍堅持挾持着他的柏妮絲——主要是柏妮絲一眼,這才做出駕車的樣子,等着兩人上車。
“這下好了,按您的要求?小姐。”澤維爾無辜地舉起雙手。
柏妮絲盯着他,這才慢慢挪上車。
澤維爾伸出手臂以供她攀扶,在她踏入車廂而他仍停留在地面的時候,她一直緊緊抓着他的手,似乎生怕他跑掉。
在固有經驗無法給現狀以參考的時候,柏妮絲的形式總會有一種菜鳥式的謹慎,具體表現為對所有的風吹草動一驚一乍,對真正要緊的事則有些力不從心。
就像此刻她生怕澤維爾跑了,殊不知現在更怕的應該是他本人。
澤維爾無奈地反握她的手,反把人惡心得一激靈。
“你放手吧,有點…肉麻。”柏妮絲差點就把“惡心”二字脫口而出了,好在最後關頭她還是想起了自己其實也是個人質。
“……”
澤維爾平靜地放手,在車廂内坐下,将雙手平放在膝蓋上。
由于保持了相對遠的距離,柏妮絲這次将短劍的劍鞘完全褪下了,這柄完全出鞘的利劍現在就橫放在她的雙膝之上,擋在兩人之間。
車廂晃了晃,開始以一個颠簸又迅捷的姿态行進了起來,柏妮絲全神貫注地警惕着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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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
該說是上門讨債還是聯絡感情呢?
該說是敲打還是表達親近呢?
總而言之,某位為了跑業務而提前跑到刻别多的紅發青年企業家,在賺完一天的外快後,良心發現地想起了自己的老客戶。
他戴着一顆奇形怪狀的獸形頭骨,将臉給遮了個嚴嚴實實,隻從黑洞洞的眼眶裡露出兩枚鬼火一般的綠眼睛來,被澆了半身血,恐怕就算取下頭骨來,下面的那張臉也被血糊得看不清了。他現在看着就像某種死而複生剛從墳冢裡爬出來的野獸殘骸。
這個樣子可不适合去市區呀。但那又怎麼樣呢?他自有一套找出客戶并讓他們收留自己的方法。
好!今天的受害人就決定為最近的單主!
查普曼腳步不停,就帶着半身開始凝固的血迹去尋找那位狡兔三窟的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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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維爾此時又同柏妮絲說起了話。
很不湊巧地,他這一次又沒有從剛剛斷掉的話題開始。
柏妮絲木着臉,假裝自己沒有在聽,假裝對那個斷掉兩次的話題毫不在意。
澤維爾壓住唇邊的笑意,裝作自己完全未能察覺。
繞了一會,他才突然想起似的一拍手,柏妮絲被他的動作帶得一驚,握劍的力道都緊了緊。
“對了,剛剛是不是說到那位姑娘有個外号?”
沒錯!
柏妮絲覺得這次總不能被打斷了吧,畢竟事不過三啊!
“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兩頭拉扯半天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到想明白的時候呢,又已經晚啦。”澤維爾故意不說發生了什麼,反而自己先發表了一堆自己的感慨。
又兜了一會圈子,他看見柏妮絲握劍的手上都用力得爆出一點青筋,知道她耐心耗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始說故事。
“其實……”澤維爾還沒說出開頭,突然頓住了,他的術式向他傳達來一陣不妙的信息。
柏妮絲見他又停住了,注視他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冰冷。
“呃……小姐,”他似是難以啟齒,“您……介不介意蒙面一會呢?”
介不介意蒙面呢?
不如說介不介意任人宰割呢?
柏妮絲于是擡起劍與他開始對峙。
澤維爾眉心跳了兩跳:“好吧,這樣也行。”
什麼也行?
本就正警戒着的柏妮絲感到一陣狐疑。
下一秒,已經釘死的窗戶突然向裡炸開,木片從另一側窗口飛濺而出,紅影帶着一陣腥風破窗而入,廂外傳來了萊特愕然的呼喊,而柏妮絲早在響動傳來時就猛地撲向了澤維爾端坐的那一側。
“——!”
什什什麼東西?!
全身血,腦袋還不是人?!
柏妮絲悚然,柏妮絲震恐,柏妮絲确定了這不是她想要的幫手。
“别過來不然我殺了他!”她不加停頓,無比迅速地用手臂鎖澤維爾的喉嚨,将劍緊緊貼在他脖頸上,以至于都沒有發現對方的動作無比順從,都沒有做絲毫反抗。
獸頭男:“……?”
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
但是,就是說,他現在。
是。不。是。可。以。
稍微地,靠過去,那麼一點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