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陳默覺得自己的鼻子不痛了。
一想到梁景仁擡手的舉動并非有意傷他,而是在保護自己,頓時四肢百骸都像是陳年淤血終于被排出一樣疏松暢快。
進地下車庫後,陳默像以往那樣一路将梁景仁送到他的專屬車位跟前,梁景仁卻沒上車,而是從副駕車門一側往裡鑽。
稍後,他從副駕拿出一瓶水和一粒藥遞給陳默。
陳默看着他手掌心裡的白色藥丸,眨了眨眼,十分單純且無辜地看向他。
梁景仁說:“止痛藥。”
陳默舉起食指蹭了蹭鼻下,淺笑道:“已經沒事了。”
但手指放下時,指側那觸目驚心的污濁鐵鏽色又讓他露出了不像沒事人一樣的反胃表情。
梁景仁想了想,把藥放了回去。
他重新從車裡取了一塊手帕,然後擰開礦泉水瓶将手帕澆透,再走到陳默面前一把鉗住他的下巴,用那塊幹淨的濕手帕把因他而傷的鼻子摁住揉擦了一遍。
梁景仁的動作并不溫柔,陳默多次張嘴用“呼呼”的聲音提醒他自己很痛。
好在這個過程沒持續多久,梁景仁給他把臉都擦幹淨後便随手一挂,把被污染了的手帕挂在他還未收回的沾了血迹的手指上。
“你自己看得見就自己擦吧,擦完把那玩意扔了就行。”說完,梁景仁便繞到駕駛座那邊拉開車門上車了。
陳默呆滞地搓着手帕,直到眼前的轎車驟然亮起晃眼的前燈,才将那張十幾秒前近在咫尺的全神貫注凝注自己的臉從眼前沖刷掉。
聽見催促他走開的短促的喇叭聲,陳默連忙繞路上前,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問:“我還能來找你一起吃飯嗎?”
梁景仁搖下車窗,看向他說:“最近都不能了。”
“最近是到什麼時候?”陳默有些着急,着急到把髒手帕攥在手裡搓弄。
梁景仁沉吟片刻,垂眸道:“不知道。”
然後,單向反射車窗重新升起。陳默靜靜地目送打着轉向燈的銀色轎車拐彎從視野中消失。
隔天一早,梁景仁的老闆辦公桌上被甩了一本雜志。
甩他雜志的人推了推眼鏡,“啧”着聲走到他背對着的落地窗前。
“你‘啧’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經紀人還是怎麼的,我是你老闆好不?”梁景仁半側身倚靠在回彈的辦公椅靠背上,屈着胳膊枕着腦袋,另一隻手悠哉悠哉地伸向桌面夠到那本封面帶了他名字做吸睛标題的雜志。
《大祥集團正統繼承人回歸?!——繼“後母”遺孀梁景仁之抉擇》這個标題取得還真是……又長又臭。
不過總比上次的好。梁景仁掃了兩眼雜志封面無聲冷笑。
記得上一次是《父子重聚?歸國養子獻花讨好!陰謀or陽謀?》,沈青給他拍下這個标題發過來的時候,他正好在地下車庫收到陳默示愛的一束紅玫瑰。
标題中的“父子”二字特别紮眼,當天晚上給梁景仁鬧心得走路都絆腳,險些繼承他哥的拐杖。
見梁景仁好像沒什麼反應,沈青憤憤地手掌拍着手背地走到他身旁吼:“第二次了梁董!你倒是給個解釋呀!”
梁景仁擡了擡頭,“解釋什麼?”
“不是給我解釋你别看我啊!”沈青睜大眼睛十分不爽道,“是董事會那群老家夥開始蠢蠢欲動了!你沒發現嗎?”
梁景仁呵呵一笑,随手将雜志扔到桌上,“他們愛怎麼動怎麼動,反正動搖不了我的根基。”
沈青抱着手臂抿了抿嘴,仔細一想,确實是那麼回事,“可總被人在背後議論也不好受吧,你最近這段時間狀态很差,難道你敢說沒受一點影響?”
“那……”梁景仁張了張嘴,摸着下巴思量着什麼,“跟他們也說不通啊……”
“一定要解釋嗎?解釋什麼?沒點智力不動腦子,幹脆慫恿他們找陳默陳太子投誠算了。”
“至于嚼舌根什麼的,随他們去吧,早年又不是沒經曆過,反正總有人會帶有色眼鏡看人。”
說着,梁景仁像伸懶腰一樣地拉伸着手臂坐直了。
他拖着轉椅靠向辦公桌,從桌上拿了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
“你這剛回來不到五分鐘,就開始抽了?”沈青皺眉道。
“你管我。”點着火後,皮鞋尖尖往實木辦公桌前一蹬,轉椅帶着往後倒的人向後方映着城市高樓背景的落地玻璃窗滑去。
梁景仁頭靠在近玻璃一側的椅背上,望向不遠處車水馬龍的高架橋,翹起二郎腿吞雲吐霧起來。
沈青聳着鼻子用手掌将飄到面前的二手煙扇了扇。
突然,看風景的梁景仁莫名奇妙發出一聲笑。
沈青疑惑地屏住呼吸探過頭去,問:“怎麼了?”
梁景仁夾着香煙眯着眼吐出長長一口虛無之氣,嘴角帶笑道:“天涼了,讓新記娛樂破産吧。”
沈青:……
“……你發什麼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