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陳默端着餐盤回到擺放了梁景仁公文包和水壺的餐桌前。
他在梁景仁對面靜靜站了一會兒,梁景仁沒擡頭看他,可能是忙着吃飯,沒工夫擡頭。
陳默想了想,又端着餐盤走到餐桌的另一邊。
沒等梁景仁反應過來,陳默放下餐盤就拉動椅子坐下。這時他的胳膊肘幾乎與梁景仁的胳膊肘挨着,一不留神就會撞到一起。
——就好像是故意要妨礙人吃飯一樣。
梁景仁表情像咽了生米一樣,眉心緊皺着,說:“你坐對面不行嗎?”
陳默縮了縮手肘,轉頭看向他,笑道:“我想離你近一點兒~”
這張餐桌正好挨着柱子,梁景仁的公文包就是靠着柱子擺的,因此梁景仁除了将椅子往後移,沒有其他能與他拉開距離的方法。
所幸梁景仁沒有浪費糧食,選擇把面前的飯先吃完,他沒有直接起身離開,陳默也自覺地往另一邊挪動椅子,讓出些給他擡手扒飯的距離。
運動消耗大,梁景仁吃得快且多,很快便用餐完畢擦嘴了。
陳默本來打飯的量不多,但他吃得慢主要是因為時不時地轉頭看一眼身邊人,看他在做什麼,擔心他突然起身拿起包就走。
但梁景仁直到吃完飯也沒有走,隻是坐在稍微退後了些的椅子上挂着一副百無聊賴的表情看手機。
陳默覺得他應該是在等自己彙報些什麼,又或者是有什麼想問自己。
吃完飯後,陳默去打了兩碗湯回到原位。
梁景仁接過碗,對他說了聲:“謝謝。”
陳默坐下後兩隻手默默地摸索着溫熱的碗壁,他微微轉過頭,看向仰頭喝下大半碗湯,喉結正不斷上下滾動着的人,問:“仁哥其實也有話想跟我說的吧?”
沒過一會兒,梁景仁放下碗,兩眼緊盯着他問:“你真去追徐逸霖了?”
陳默張了張嘴,羞澀一笑,說:“你吃醋了嗎?”
梁景仁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輕笑了一下,然後便轉過身正對着桌上隻剩殘渣的碗低頭歎了口氣。
“你今天歎的氣可真多,在想什麼呢?”陳默問。
梁景仁瞥了他一眼,說:“我在想,我得請徐逸霖吃頓飯了。”
陳默笑道:“正好,我也想請徐逸霖吃飯,要不我們三個一起吧!我同時請你們兩個!”
此言一出,梁景仁瞠目結舌,然而緊接着,他笑出了聲:“哼哈哈哈…吃什麼?燭光晚餐嗎?”
陳默愣了愣,然後若有其事地點點頭,“嗯,再配上鋼琴和小提琴伴奏就完美了!”
“哈哈哈哈!”梁景仁似乎是想象到了三人燭光晚餐的詭異場景,還在為那詭異的笑點持續發笑,甚至提出了他根本不喝的玩意兒:“不上紅酒嗎?”
陳默接話道:“對,要上紅酒,曲子結尾我們碰杯喝三人交杯酒!”
“哈哼哼哼…”梁景仁好像快笑瘋了,不過因為是在公共食堂,所以他極力壓低自己的音量,單手撐在桌子上肩膀持續聳動着。
陳默看着他笑,不知不覺也笑了,“仁哥你好奇怪哈哈…”
“明明是你哈哈哈、在說些傻逼話哈哈哈哈!”梁景仁忍不住了,一邊拍他肩膀一邊笑着罵他。
不知怎的,陳默有點害羞了。
真羞澀起來的陳默默默端起面前已經放涼了的湯,把碗端到嘴巴前稍微傾斜着吹了一吹。
就在他準備喝湯時,猝不及防的一隻手猛一下從身旁揮過來——
“呃哼!”
陳默的鼻子嘴巴被碗沿撞得生疼,冷湯傾瀉而下,澆了他一褲子。
碗掉在了地上滾了倆轱辘,鼻血開始往下淌,陳默不知所措地擡手壓鼻子,與此同時,他聽到坐在身旁忽然停止笑聲并扇了他一巴掌的人咬牙切齒地罵了句:“狗東西。”
強力按壓之下,鼻血好像一下就止住了,取而代之往下流的是無色透明的眼淚。
陳默哽咽着睜大眼睛,想讓眼白盡快幹澀。
他慢慢擡起臉來,那挂滿了晶瑩露水的睫毛也随之翹起,然而睜大眼的他卻隻能看到一點兒眼前的景色——
梁景仁的寬厚的手擋在他面前,把它們都擋住了。
一瞬間,陳默心髒一緊,稍稍直起腰,使視線越過眼前那隻害他渾身狼藉的“罪惡之手”。
他看到了對面十米開外,一個賣熱幹面攤位的長條座椅中間坐了個姿勢别扭的看報紙的男人。
陳默捂着鼻子眼珠向身旁轉,悶聲道:“仁哥……”
梁景仁滿是愠怒的雙眼正死死望着那個方向、盯着那份不分場合被故意立起來的報紙。
暴怒中的梁景仁顯然是聽到他講話了,還回應他說:“媽的,食堂裡混進了死老鼠,你别看。”
梁景仁的那隻手在多年以前、在陳大祥的葬禮結束後、一群記者蜂擁而上之時也曾像這樣呈五指微張的僵硬姿勢擋在他面前。
陳默垂眸看了看面前的手掌,聽話地低下頭,問:“是有人偷拍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