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不到梁景仁的日子裡陳默也有人作伴——他會到大祥集團附近的一家私人咖啡店先買兩杯咖啡,然後跑過馬路斜對面的花店去騷擾徐逸霖。
陳默的心裡話是:我被梁景仁拒絕的心傷總還得靠鮮花療愈啊~
而面對花店老闆徐逸霖的表面話則是:“下午好~又來叨擾了~我給你帶了咖啡,今天可以在這裡欣賞欣賞徐老闆精心養護的鮮花嗎?”
徐逸霖一般都會客氣道:“可以呀,有喜歡的你挑一支走吧!”然後陳默就真的不客氣地往最好看最貴的那幾桶花裡挑去了。
他挑的花一般不送到梁景仁手上,雖然他回公寓時再折返回去必定經過大祥集團樓下,但奈何梁景仁不在,于是這些花會被留在服務台前台。
陳默記得自己第一次給服務台的小姐們遞上鮮花時,她們都驚訝了一下,緊接着又露出羞澀的表情,陳默不希望她們誤會,但是稍微誤會一點點也沒關系,所以他笑着說:“這是我買咖啡送的花,請各位不要有心理負擔,我想對我之前亂講話的事說一聲抱歉,希望三位姐姐能原諒我。”
“以後還有喝咖啡送花的活動我都會把花帶過來,姐姐們可以拿一個礦泉水瓶裝起來把它們擺在台面上,這樣工作時一轉頭就能看到花,心情也會變得美美的。”
她們真的這麼做了,甚至還專門準備了一個漂亮的水晶瓶插花——畢竟陳默精心挑選的鮮花實在是太漂亮了,杆長枝綠葉花沉葉亮,要是隻拿礦泉水瓶來裝實在是暴殄天物。
就這樣,陳默重新跟服務台的小姐們打好關系,每次他來大樓食堂吃飯她們都會跟他打招呼,而他也會微笑着點頭回應。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套取梁景仁的工作行程與出入信息都更加便利了。
然而,這邊陳默和前台的關系維持得好好的,和花店老闆的關系倒是産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徐逸霖對他的态度逐漸從最開始的無比歡迎,到兩個月後的現在變作不甚歡迎。
甚至有一天,徐逸霖看到陳默推門進來,直接一掃帚頭伸過去,陰沉着臉說:“不買花就給我滾出去。”
陳默舉起雙手投降,一邊展示着挂在手上的咖啡,一邊讪笑道:“這年頭哪有強買強賣的道理呀?”
徐逸霖眼睛眯起,眼神露出鋒芒,“那就滾出去。”
“好吧……”陳默垂下雙手聳了聳肩。
他不喜歡跟太聰明的人打交道。陳默想。還有過于斤斤計較的精明人。
見徐逸霖把掃帚放下,陳默笑道:“我今天就幫襯你買束花吧!”
徐逸霖愣了一下,然後在陳默面帶微笑走進店裡時微微皺眉,慢慢開口道:“歡迎光臨……”
這天陳默在鮮花桶砌成的走廊來回看了好久,最終選了一束白瓣紫邊的康乃馨。他沒看其他伴花,直接就讓徐逸霖幫他包起來,包簡單點。
徐逸霖一邊在工作台後給他包花,一邊分出幾分心神往蹲在某個花桶旁的陳默身上盯,“你今天好早下班。”
“對啊,今天周五嘛!”陳默笑嘻嘻道。
“周五就能提前下班?你們什麼單位啊?”徐逸霖問。
陳默得意地說:“就是普通企業,不過咱家上司好,他說難得到周五了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早點下班,晚上請大家一起吃飯然後接KTV小團建一波。但是我不想去,就請假開溜了!”
徐逸霖震驚道:“卧槽這種好上司我怎麼沒遇到過!”
陳默也有點驚訝,“你有上過班啊?”
徐逸霖用非常無語的眼神看向這個“不谙世事的小少爺”,說:“當然了,我都三十幾了,這家花店才開了不到五年。”
陳默突然想到什麼,起身問他:“你以前當過銷售?”
“啊。”徐逸霖點頭。
“難怪~”
徐逸霖打好最後一道絲帶結後仔細而緩慢地整理着牛皮包裝紙的邊角折痕,“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銷售,後來缺錢了才轉行的,銷售提成高……”
“缺錢?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徐逸霖冷笑一聲,說:“是人就會缺錢。”
“也不是這麼說吧……”
陳默雙手壓在工作台上,上半身湊近認真工作的花店老闆,用一雙誠懇求知的明亮眼睛盯着對方,問:“告訴我吧,如果你現在還有什麼困難的話也可以一并告訴我,雖然我也不是很有錢。”
“嗤!”
徐逸霖突然笑了一下,然後猛地把包好的鮮花往面前沒距離感的人臉上砸。陳默反應敏捷地雙手接過花束,吓一跳後大叫道:“你好好說話不行嗎?!我哪句話冒犯你了?!”
徐逸霖将手臂抱在花邊圍裙前,看着他說:“說自己沒錢,你也不看看你開的什麼品牌的車,别告訴我那是從二手報廢市場上撿的。”
說着,徐逸霖緩緩垂眸,用低下來的語氣解答了陳默的疑問:“我的困境就是沒房沒車啊……當年因為這事差點結不了婚……”
“然後呢?”陳默一心想聽故事,抱着險些誤傷他臉蛋的花也不計較了。
“然後我的女朋友就暴斃啦!哈哈!你開心啦?”徐逸霖說完,額角的青筋都快跳出來了。
陳默咽了口口水,留下一句“抱歉”便識時務者為俊傑地走為上。
未支付的買花錢徐逸霖肯定會催他給,到時候再轉賬就好了,反正倆人早早就互通姓名和聯系方式加上好友了。
度過一個躺平的美好周末,到了明媚的周一早上,已經在單位裡上班的陳默接到梁景仁的電話,他不敢置信地确認了好幾遍——确實是梁景仁打來的。
梁景仁從來沒在早上給他打過電話,陳默還以為會有什麼天大的好事即将發生,畢竟上周五梁景仁收下了他送的康乃馨花束,所以,會不會過了一個周末梁景仁想通了,決定答應他的告白了?
抑制不住的嘴角像要與天花闆的吊燈比試,正在進行晨會報告的員工被他那明豔的笑容晃了眼呆住了,上司一轉頭也注意到了他不在線的狀态,用眼神暗示他旁邊的同事拿筆戳他。
要是小學生陳默被戳,同事這筆可能第二天就不知道被丢進哪個垃圾桶了,但現在的陳默不僅長個了,心情還大好。
他回過神來立馬站起來向上司和其他同事鞠躬道歉,然後說自己肚子有些不舒服,要立馬去廁所,緊接着便興高采烈抱着震動着的手機跑出去了,留下身後的同事們小聲議論:
“哪有人肚子疼還笑那麼開心……”
“早餐吃蘑菇了吧?”
“話說咱們食堂能加開早餐窗口嗎?”
“沒補貼我不吃啊。”
……
在廁所打電話實在不符陳默的個性,他甯願多跑兩步拐進消防通道的樓梯間裡。
結果一接起電話,對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句開場白沒有,直接通知道:“我這周要出差,晚飯你自己吃吧。”
陳默一愣,反複确認問:“這周?一周?一整周?七天?”
梁景仁“嗯”了好幾聲,像敷衍又像哄小孩,“對對對,你沒算錯,真厲害。”
“是因為我送你花的緣故嗎?你又在躲我!”陳默着急了,關緊門的整個樓梯間裡都回蕩着他的聲音。
緊接着,沒開擴音的梁景仁的聲音也在樓梯間觸壁回彈——“TM我出差跟你有半毛錢關系啊!我是去搞錢的,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陳默耳膜險些被刺穿了,但都沒舍得把手機拿開。
“那、我……”
他沒想好要說什麼,支吾了兩聲,結果梁景仁毫不留情地直接挂斷了電話。
晨會結束時,陳默帶着吃錯東西上吐下瀉的黯淡表情回到工位。
見狀,同事們又開始小聲議論:
“他真肚子痛啊?”
“看着不像假的。”
“我就說早餐不能吃蘑菇!”
“神經病吧,哪家早餐店賣蘑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