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随手褪下羊脂玉扳指,屈指一彈。白玉劃破晨霧,被犀甲壯漢蒲扇般的掌心穩穩接住。陽光穿透林隙,在那身染血的犀甲上鍍了層金邊。
"謝大王恩賜!"力士單膝砸地,聲震四野。站在一旁的虬髯大漢見狀,"锵"地拔出泥中戰斧:"傻大個,可敢與老子比獵熊?"斧刃映着他猙獰的笑,"輸的給赢的當馬凳!"
回應他的是一道凜冽寒光。對方反手拔出青銅短劍,犀尾應聲而斷。帶血的牛尾"啪"地砸在大漢戰靴前,濺起的血珠落在綴滿人牙的皮裙上。
宮亭眉頭微蹙,袖中龜甲已滑入掌心。就在石武拔劍的刹那,他揚手将蔔甲擲入祭火:"王獵吉時,膽敢在中軍帳前見血者——需以三牲祭天謝罪!"
"嗤"的一聲,火星如毒蛇吐信,直撲虬髯大漢的皮裙。石武的短劍僵在半空,對方的斧刃已抵住他咽喉,卻在見血前突然停住——一柄瑩白的玉尺無聲抵住了斧背。
這看似輕巧的一抵,卻讓虬髯大漢渾身劇震。他清楚地記得,三日前就是這把玉尺,如穿腐木般洞穿了三個奴隸的眼眶。
斧刃緩緩後撤半寸,大漢粗壯的手臂青筋暴起,卻始終不敢發力。
"退下。"宮亭玉尺輕點,聲音雖輕卻寒意徹骨。他微微擡眸:"再進一步,正好用你的腦袋填入祭坑。"
大漢須發怒張,喉間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狠狠吐掉嘴裡的草渣,轉身時斧尖故意劃過石武胸甲,裂開半尺長的口子。
"等着,明日獵場,老子要你好看!"
待沉重的腳步聲遠去,宮亭轉向石武,玉尺輕敲掌心:"情況有變。你多了個麻煩的對手。"
日頭西斜。
豹皮大帳内血腥氣彌漫。帝辛手中的青銅匕首寒光一閃,精準挑出虎骨間的銀筋,血珠順着刀柄滾落,在猩紅地毯上綻開朵朵暗梅。四名巫祝伏在帳角,将虎心祭品裝入玉匣,準備星夜送往宗廟。
帳簾輕動,宮亭捧着青銅匣緩步而入,身後魁梧的犀甲力士如鐵塔般擋住大半光線。"王上今日一箭穿喉,怕是後羿再世也要歎服。"他将銅匣輕放在案幾上,嘴角含笑。
帝辛手中匕首微微一頓,染血的唇角繃緊又松開,最終隻從鼻間哼了一聲。他随手将匕首擲入案幾,冷冷道:"尋常獵物罷了。"
宮亭拔出銅匕,指尖輕轉便劃開虎皮:"獵虎本不稀奇,但一日雙虎……這等戰績前所未有。"
"更難得這虎筋品相極佳,浸泡三日便可制成良弓。配上王上的箭術,莫說蒼鷹,就是九天的玄鳥也要折翼。”
帝辛随手擺了擺:"先生言重了。"可話音未落,嘴角已經不自覺地上揚。他轉向跪地的巨漢,饒有興緻地打量:"倒是你帶來的這個莽漢——徒手拽住狂奔的犀牛尾巴,這般神力,莫非是山鬼轉世?"
"末将石武,鄂國戍邊都尉。"巨漢抱拳沉聲應答,嗓音如悶雷滾動。
"倒是巧。"帝辛扯過帛帕扔給宮亭拭刀,掀簾指向帳外——虬髯大漢正蹲在血泊中撕扯鹿心,獠牙上還挂着半截腸衣,"上月蕩平鬼方時,孤得了個能生啖虎肝豹膽的獸奴。"他轉頭看向宮亭,閃過一絲玩味,"這幾日孤要見血,不如讓你的山鬼與孤的食虎獸——惡來比試比試?"
青銅钲聲清脆一響,帳外的啃食聲戛然而止。獸皮簾子被粗壯的手臂粗暴掀開,惡來拖着半扇血淋淋的雄鹿擠進帳内,鹿血在地毯上拖出一道黏膩的痕迹。
帳内空氣驟然凝固。惡來如餓狼般盯着石武,雖躬身行禮,眼中兇光卻愈發熾烈。
"兩日後卯時,西坡圍場。"帝辛環視衆人,刀尖輕挑,刺穿虎目,"孤設三牲之獵——虎、熊、狼三種。你二人各領十甲士、三乘戰車,以獵獲數量論勝負,以頭顱大小定賞賜。"寒光閃過,刀鋒直指二人,"敢以命相搏者...賜赤金百朋。"
"哈!"惡來突然怪笑,五指收攏間,溫熱的鹿心在他掌中爆裂。鮮血噴濺,在石武胸甲上綻開朵朵猩紅。後者脖頸青筋暴起,右手已按上腰後短劍——
"嗒、嗒、嗒。"宮亭修長的手指在案幾上輕叩三聲。
石武牙關緊咬,将短劍重重插回鞘中,單膝跪地:"末将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