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亭垂眸整理藥具,動作略顯慌亂,額前的碎發恰到好處地遮住了他泛紅的耳尖:"傷口不能沾水,我去......"聲音漸弱,最後幾個字幾乎消散在空氣中。
姬旦扣住他的手腕:"不敢再勞老師費心。"他嘴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卻在對方轉身時眼神一暗。
西廂房内,兩盞銅盆相對而立,竹簾半掩。水霧氤氲間,宮亭背身整理藥箱,卻仍能從牆上倒影窺見姬旦褪衣的身影。燭光勾勒出青年流暢的腰線,水珠順着繃帶邊緣滑落。
心髒莫名跳動,他合上藥箱。帕子浸入溫水,指尖微顫。同樣的悸動——與受德獨處時也曾這般心跳失序。"難道..."他猛然将臉埋進濕帕,水波蕩漾間,耳尖已然燒得通紅。
竹簾篩落的燭光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子。姬旦借着擦拭傷口的動作,目光穿過簾隙,貪婪地捕捉着老師每一個細微的反應。當看到那雙執筆批注的手正無意識地絞緊帕子時,腰間的傷口竟泛起一陣甜蜜的刺痛——這點皮肉之苦,比起心底瘋狂滋長的占有欲,簡直不值一提。
"原來老師的手腕..."他慢條斯理地抹去血迹,喉結滾動,"這麼容易就能圈住。"布巾上的血漬在水中暈開,像極了今日遇襲時,宮亭拽住他衣袖綻開的血花。那截總是藏在寬袍下的腰肢,比他想象的還要柔韌,仿佛一用力就會折斷的柳枝。
"呵..."沾血的布巾沉入水底,猩紅的花朵在水中綻放。姬旦慢條斯理地系好衣帶,任憑傷口撕裂的疼痛刺激神經。燭火搖曳間,虎形青玉的影像一閃而過,他眼底的陰鸷幾乎要化為實質。早該趁老師昏迷時處理掉...
“但老師終究選了我。"這個認知讓他喉頭發甜。他們共同謀劃的那場行動,比任何信物都刻骨銘心。就像他故意露出的背後舊傷,是隻有彼此才懂的密語。
"急什麼...來日方長。"他在心底默念,臉上浮起一貫的溫良淺笑。
"老師,該歇息了。"
再開口時,已是那個克己複禮的乖徒弟。
月光透過窗棂,将草席分割成明暗交錯的幾何圖案。新鞣的鹿皮鋪在窗邊,矩尺橫陳在兩席之間,像一道似有若無的界限。宮亭望着屋檐外的新月出神,忽然感覺身側的草席微微下陷——姬旦在他身旁合衣躺下,距離近得能嗅到對方身上藥草與血氣的混合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甘棠釀甜香。
"滴。系統重啟完成。"機械聲突然響起,像是從很遠的水底傳來。溫熱的氣息拂過後頸,宮亭隻覺得困意如潮水般湧來,慢慢閉上了眼睛。
腕間玉珏閃了閃藍光,又暗了下去,
夢境如潮水般漫過意識。漫天箭雨撕裂長空,箭羽震顫發出的尖嘯聲刺痛耳膜,仿佛千萬隻毒蜂同時振翅。
黑衣死士如同遊走在戰場邊緣的幽靈,他們射出的箭矢"叮叮當當"撞在帝乙的青銅甲胄上,濺起的火花轉瞬即逝。
戰場如同絞肉機般吞噬着生命。一個黑衣人被長矛貫穿胸膛,鮮血噴濺在沙地上;另一個被戰馬踏碎頭顱,腦漿混着塵土飛濺……宮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混戰中搖晃——一柄骨刀劈開他的後背,鮮血頓時浸透了衣衫。他想沖上前去,雙腿卻像灌了鉛般沉重。
就在陷入絕境之際,一支纏繞藍光的箭突然從亂軍中射出——它像有生命般穿過層層防禦,精準釘入帝乙右肩的甲胄縫隙。鮮血順着箭杆滴落,在沙地上灼出一個個小坑。
劇痛讓帝王的面容扭曲變形,他的五官像融化的蠟一般流動重組。轉眼間,一張更年輕的臉浮現出來——受德的瞳孔裡翻湧着黑色火焰,嘴角卻挂着詭異的微笑。他沾血的手指突然穿透夢境,指甲變得尖銳如爪,一把掐住宮亭的喉嚨:"你看見了對嗎?那支箭......" 聲音忽遠忽近,最後幾個字化作一陣陰冷的輕笑,"畢竟,父王的甲胄弱點..."
玉珏的藍光漸漸消散。宮亭從噩夢中驚醒,指尖還停留在自己發燙的喉嚨上。矩尺不知何時已被挪開,他的後背緊貼着姬旦溫熱的胸膛。窗外,月光依舊如水般流淌在草席上,仿佛方才的血腥夢境從未存在。
宮亭輕輕合上眼睑。夢中那些扭曲的面容、飛濺的鮮血,都随着身後人均勻的呼吸聲漸漸淡去。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觸到對方腰間滲血的繃帶,溫熱的液體沾濕了指腹。這個觸感竟讓他莫名安心,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聽着沉穩的心跳聲,兩人呼吸逐漸同步,他再次沉入夢鄉,這次……再無噩夢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