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折梅為誰 > 第16章 梅魄狼魂懸梁雨

第16章 梅魄狼魂懸梁雨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蒼辰月初七,金曜日。待到日上三竿,繡榻上的少女才被腹中饑鳴驚醒。

菱花窗外已鋪滿碎金般的陽光。她裹着錦被翻了個身,鴉羽似的睫毛輕顫幾下,又賭氣般阖上。

——像隻被太陽曬惱的貓兒。

在江靈墟接懸賞令的這幾月,晚蘇木時常餐風飲露,難得安眠。即便偶得片刻休憩,林間蚊蟲又嗡嗡侵擾,惱得她睡意全無。索性翻身而起,抄起長槍便練。

槍起時,若梅枝破雪。

少女身形似新竹拔節,看似清瘦,每一寸骨節卻蓄着彈弓般的韌勁。

她總是越舞越急,槍勢漸成一片殘影。時而如疏影橫斜,孤峭淩厲;時而似亂紅飛掠,鋪天蓋地。汗珠順着下巴滴落,在槍杆上濺開細小的梅痕。

許是方珩留下的敗績如鲠在喉,又或是那"斬盡天下不平事"的執念太盛。

她的槍法,終究帶着梅的脾性:看似清冷疏淡,實則每一式都裹着徹骨寒香。隻是這株"梅"開得太急,恨不得一夜怒放,反倒讓鋒芒露了三分躁意。

能一覺睡到天光大亮,于她而言簡直是奢侈。

而每逢月曜日,她都會掐着時辰向爹娘依次傳音。舊時用符紙,需得凝神念咒,如今換了玉筒,隻需嵌一枚靈石,爹娘帶笑的聲音便能穿透千裡山巒,清晰落在耳畔。

小狼總會在傳音結束時多按一會兒玉筒,指腹摩挲着溫潤的靈紋,仿佛這樣就能讓那句"平安"在虛無中多停留片刻。

就好像,他們仍在同一屋檐下。爹爹晨起時刀鞘碰着門框的輕響,娘親煮茶時陶壺咕嘟的氣音,都會穿過晨霧,真切地落進她耳朵裡。

可偶爾,當傳音那頭傳來一絲不自然的停頓,或是爹爹笑聲裡摻了半分刻意擡高的音調,她便會突然想起——

他們早已不在一起了。

爹爹的刀去了長白山,娘親的槍留在不周山,而她站在中間,攥着玉筒,像攥着一根細細的線。線這頭是她,那頭卻分了兩岔,各自隐入茫茫白霧。

但她從不多問。

他們走過的橋比她行過的路還長,既說是平安,那定然——就真的平安。

最終,小狼抵不過饑腸辘辘,勉力支起半邊身子。晨光趁機爬上雪腮,将那雙還凝着夢霧的眸子,照得泛起墨色漣漪。

晚蘇木忽而似想起什麼要緊事,她"哎呀"一聲捂住前額,一個鯉魚打挺躍起,掀被下榻的動作幹脆利落,連洗漱都帶着風風火火的架勢。

兩月前,她追捕惡徒途經破廟,在綿延數十裡的荒山野嶺間,意外撞見一個名為小荒村的偏僻村落。

這村子藏得極深,若非當時追着炊煙尋去,怕是永遠無人知曉這山坳裡還住着幾戶人家。

本要繼續趕路,卻被朝式一家四口的熱情絆住了腳步。

小荒村多年未有外人造訪,夫妻倆翻出珍藏的年貨,擺滿一桌;丈夫見她手背帶傷,特意上山采藥為她敷治;那對紮着羊角辮的兄妹更是懂事,騰出床鋪給她,自己擠去父母屋裡。

臨别時晚蘇木執意要給銀錢,卻被婉拒。

兩個孩子脆生生道:"來者即是客,豈有不待之禮?"這話讓她心頭一熱。自此每回領了賞金,她總要在儲物戒裡塞滿米面綢緞,更不忘帶上那對兄妹最愛的芙蓉青蝦羹。往來次數多了,竟連春節都在他家過。

更何況,今日還是朝月的生辰,這樣要緊的日子,竟險些被她遺忘。

戚聽雨留下的小木人正笨拙地替她編着發辮,發尾還纏着幾縷未理順的碎發。晚蘇木從儲物戒中摸出那枚太歲令,太歲的紋路在掌心摩挲出細微的癢意——她突然頓住。

今日似乎也是與鹿竹姐姐約好還書的日子?

這幾月的曆練并非毫無收獲,至少她已摸索出在滿月之外克制妖化訣竅——隻要心念不潰,那躁動的血脈便不至于徹底失控。

正因如此,《麒麟血訣》她始終隻敢翻閱,不敢真正鑄契。

——到底是不願牽連旁人。

指尖無意識地描摹着令牌上蜿蜒的紋路,晚蘇木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耳朵輕輕一動:"是要……這樣?"她遲疑地将令牌舉至唇邊,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像是怕驚擾了另一端的人。

江靈墟午時三刻不見東君,唯有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挾着殘冬的寒意醞釀一場風雨。

晚蘇木快步踏出綢緞莊,迎面拂來的春風捎走幾分奔走的熱意。

擡頭見天色愈暗,她不由蹙眉,這鬼天氣又要作怪了。想起上次冒雨趕路的狼狽,她當即加快腳步。

正疾行間,忽見街上人潮如退潮般散開,百姓們紛紛伏跪于地,竟在瞬息間讓出一條通衢大道。晚蘇木心頭詫異:什麼人來了,竟有這般陣仗?不過轉念一想,橫豎與她無關,還是趁早脫身為妙。

"姑娘,快些跪下吧,小心性命不保。"

晚蘇木正欲抽身,忽聞這沙啞的嗓音。轉頭望去,隻見一個佝偻的老乞丐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蠅。說完便噤若寒蟬,枯瘦的身子裹在破布裡,在風中瑟瑟發抖。

那春風于她不過拂面,于老人卻似刀割。

她身形一滞,随即撲通跪地。餘光掃過周圍倉皇下跪的百姓,悄悄從袖中摸出一袋銀錢,借着衣袖遮掩推向老人。"多謝老爺爺提醒,"她壓低嗓音,"這點心意請收好,千萬不要聲張。"

老乞丐怔忡轉頭,渾濁的雙眼對上一雙笑眼。那雙布滿老繭的手顫抖着接過錢袋,藏進破布袋時,昏花的眼裡竟似透進一縷天光。

此時風聲漸息,人聲俱寂,唯有馬蹄聲由遠及近。晚蘇木跪在隊尾,悄悄擡眼。

但見金吾衛鐵甲森然,駿馬踏石,分列兩行開道。随後是執"肅靜"旗的儀仗,長聲喝道:"皇上駕到!"

随着悠長的宣号聲,十六名力士穩穩擡着龍辇自人海中緩緩顯現。珠赤垂帛與鳳翎交織的華蓋之下,十三條栩栩如生的金龍盤繞辇身,在精雕細琢的祥雲間騰躍。

有的昂首睥睨,有的穿雲戲珠,金鱗映着朱漆,華貴中透着凜然天威。

恰如那位斜倚龍椅的絕代佳人——女人眼眸半阖,纖指輕點龍首,另一手支頤小憩。雖未睜眼,那慵懶姿态卻似将萬裡山河盡收眼底,不怒自威。

晚蘇木隻覺周遭空氣都凝滞了,連忙垂首不敢再看,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惹麻煩。

她想起娘親曾說天子巡遊不必跪拜,眼前情形卻大相徑庭,心下愈發困惑。人間禮制為何如此紛雜?

她索性閉目,與前方不足一尺抖若篩糠的屁墩一同默默候禦駕經過。

待人群戰戰兢兢起身,她也攙起一旁的老乞丐,替他拍去衣上塵土,匆匆作别後便踏上那條耽擱多時的路途。

可惜天不遂人願。

剛出了城,綿綿細雨忽至,仿佛是天公對她遲到的責罰。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