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英紅着臉垂下頭,支吾道:“夫君見笑了,這是……這是我平素做針線的剪子,一時失手放錯了地方還請夫君勿怪!”
沈長青不置可否輕輕一笑,轉身随手将剪子擱在案上。
“原是放錯了地方,我還以為夫人這是準備随時與我過兩招……”
姚英一時語塞,卻見他轉身床頭取下一床薄被抖開鋪在了窗前,面朝外和衣躺下了。
“你們屈家祖上是讀書人出身,嫁我一介武夫原是折辱了你。隻如今你我勉強湊成一對兒,一時半會兒難以更改,勸你還是早些想開的好。”
“我沈長青雖非什麼聖賢君子,卻也絕非什麼強人所難的衣冠禽獸。安心睡吧,我對時刻提防着我的女人沒什麼想頭。”
說完這句,他便真合上眼就地睡下了。
姚英側身躺在榻上,怔怔望着卧在窗下的那道身影,耳畔是他沉沉的呼吸聲。
想起他臨睡前撂下的那句“我對時刻提防着我的女人沒什麼想頭”,心中莫名有些氣結。
他最好是對她沒什麼想頭,否則她還要繼續時刻防着他。
再說,誰稀罕他對她有想頭?
自以為是的臭男人!
……
翌日清晨,兩個人帶着一大車回門禮,辭别沈家人穿過大半個城回屈家。
“從前殺過人?”
坐在前面趕車的男人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他的語氣稀松平常,好似談論的是一件吃飯喝茶這樣的小事。
姚英手抓着車闆,神色怔然地搖頭:“沒有,昨日是第一回。”
車輪碾過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姚英身子向後一歪,微微氣惱地瞪向他。
男人突然回頭看向她略有些狼狽的面容,黑眸裡噙着笑意。
“做得不錯,下次手穩些,争取一刀斃命,不要給對方任何脫身的機會,否則死的很可能便是你。”
姚英暗自咋舌,這是個什麼人呢?
将殺人說得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容易,往後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惹惱了他,不定何時就成了刀下亡魂。
因為提前去了信,騾車到了屈家宅子門前,姚英的舅父屈名早已帶着一大家子等在了門口。
姚英的目光越過烏泱泱的屈家一大家子人,落在了站在角落裡的母親和弟弟身上。
屈夫人和姚璋也在翹首望着她,幾人目光一碰上均不約而同紅了眼眶。
至于屈家其餘衆人,皆在悄悄拿眼神打量這位身形魁梧的“新姑爺”。
成親那日他穿着一身大紅喜袍,生生沖淡了他周身煞氣。
今日他着一身黑衣,眉目冷峻,闆着張臉孔,眼角的疤看起來更駭人了。
屈名略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邁着小方步上前熱絡地同他打招呼。
“喲,這孩子,你們回來就回來,怎麼還帶這麼多禮?來人,快快快,将姑爺帶回來的東西搬進去。”
沈長青隻微微颔首,勉強算是跟屈家衆人打過招呼,并不理會衆人審視的目光,轉頭去扶姚英下車。
屈名面上神色有些挂不住,轉過頭讪讪囑咐人搬東西。
吳氏看了眼沈長青身上的舊衣,捏着帕子捂住口鼻,暗自撇了撇嘴角。
姚英在沈長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上前對着屈名、吳氏低聲喚了聲“爹、娘”。
屈名這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吳氏臉上也勉強擠出一絲笑。
不同于沈家是軍戶出身,屈家祖上是耕讀人家,祖輩出過進士、父輩出過舉人,就連屈名本人也是秀才出身。
若非梁校尉做主保大媒,兩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幹系。
如今勉強做成親家,屈家人仍是打心眼兒裡瞧不上沈家。
屈名因親女逃婚,甥女替嫁本就心中有愧,尚且客氣三分。
吳氏本就是嫌貧愛富的市井婦人,對沈家這個“窮姑爺”的嫌棄更是不加掩飾。
好在沈長青對屈家人的态度早已了然于心,自顧自地伸手夾菜,順道往姚英碗裡夾菜,壓根兒不去理會屈名的寒暄與吳氏的冷眼。
姚英也是心不在焉,許是怕在沈長青面前露餡,晌午這頓飯,她娘和弟弟都沒上桌。
屈家夫婦和他們的兒子屈盛,再加上她和沈長青。
四個大人,一個半大小子,飯桌上統共也就四菜一湯,一看就吳氏安排的。
菜式連屈家平時過節時吃的都比不上,足見對她這個外甥女的不重視,要麼就是還在記恨她出嫁前同他們索要的那筆“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