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通電話打了很久,後門吱呀作響,風雨襲來,今天晚上應該又有一場雨。
陳水英招呼着陸遷進房間看電視,被拒絕後自己進了房間,陸真給她按了一個老片子,唱着土掉牙的主題曲開場。
陸靈是最後一個進來的,給大門上了鎖,轉頭要去關後門,被陸遷攔住了:“不用,等下我來關。”
陸靈是一個很内向的孩子,跟陸遷沒說過幾句話,從小到大跟在陸真的屁股後面,每次想說點什麼,都是陸真替她轉述的。
這樣面對面的對話,是很少的,陸靈往後退了兩步,點點頭就進了旁邊的房間。
陸真在的房間比平時總是會熱鬧些,她吐槽着電視上的女主角,一邊說還要找尋陸靈的認同。為了讓陸文淮把電視讓出來,陸真扔給他那部老舊的智能手機,他就窩在房間的最角落玩和平精英。
陸遷很少回鄉下,就算回來也是在樓上玩手機。
這樣熱鬧的場景,通常是不會有陸遷的,兩個家裡,他都一貫的沉默寡言。
“我出去看看他,馬上要下雨了。”陸遷眼神亂瞟,唯獨不看手機,就隻樣尴尬的和江巍對着飯桌啥看了一會,才開口,“叫他去樓上打。”
江巍沒說什麼,點點頭,注視着陸遷起身向狹小的樓道走去。這次的目光很短,很快就移到開着電視的房間,江巍靜靜地看着他能看到的一角。
狂風大作,後門對着的是一家政府裝修給村裡一戶貧困戶的房子,隻有一層樓,安放在山前,純白的牆體在黑暗間隙□□着。
田俊學此時就坐在小房子旁邊的小山丘上,陸遷上次接到江巍電話的時候也站在那。
他埋住腦袋,手指在泥土裡扒拉,剛下過雨的草地黏糊糊的,田俊學坐在一塊裸露表皮的石頭上,坐的很艱難。
“……”察覺到陸遷走近,田俊學頭也不擡打開了外放。
田阿花溫柔的聲音蕩漾開。
“你不回來,誰給我做飯。”
“對不起。”田俊學低頭。
“打算什麼時候回來,給你三秒鐘回答時間。”田阿花的聲調上揚,連同着陸遷的小心髒一起跳。
“再過幾天。”田俊學對答如流,“行嗎?”
電話瞬間就挂斷了。
陸遷此時的眼神不能用震驚來形容,應該是驚悚,他看着蜷縮成一團的田俊學一點點擡起眼睛,漆黑的眼珠子一動不動望着他。
“什麼意思……”陸遷直勾勾盯着他,心裡隻覺得冷。
田俊學慢悠悠站起來,站在小山丘下面,冷風吹着陸遷的衣角,灌進他的胸腔。
他無法形容此時自己的心情。
忙音還在“嘟嘟嘟”。
從前面唯一一扇開着的門裡,江巍撐着門露出腦袋。
“你。”陸遷問,“聊得不是挺好的嗎?”
兩人面對面對峙着,默默的都沒說話。
“陸遷!”江巍的聲音再次傳來,陸遷迷迷糊糊地擡起頭,江巍修長的身影被後面客廳的燈光剪裁,他的聲音很急,“快回來吧,要下雨了!”
陸遷說不出話了,他咬着下唇,粗魯地拉過田俊學的手,在雨來臨前進了房子。
外面電閃雷鳴,大雨将至,在陸遷關上後門的那一秒,噼裡啪啦地落下。
田俊學在陸遷關門的時候就跑上樓了,二樓傳來關門聲。
“……”江巍沒去管他,單手扶住搖晃的陸遷,又極輕的聲音問,“怎麼了。”
這樣的姿勢并不好,樓梯口很小,江巍一隻手扶着拐杖,另一隻手撐着陸遷的胳肢窩,滑稽的就像一個天平,不過一般的天平可不會傾斜這麼大。江巍彎着腰一節一節撐着陸遷站起來。
他“嘶”了一聲,應該是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了,江巍被吓得松開了手,陸遷靠着後面的牆壁,翻轉面朝着江巍,看着搖搖欲墜,但是也勉強站好了。
“有點累了,今天。”陸遷聲音沙啞,吐出來的字跟從他嗓子眼裡摳出來的一樣,難聽得不行,“我上去了,你跟我一起嗎?”
江巍一愣:“可以。”
二樓,田俊學的房間是緊閉的,陸遷掃過一眼,推開自己的門,進了房間。
這房間是席胡風和陸福軍的婚房,被子是新換的花被子,枕頭卻還是原來的大紅色枕頭。陸遷從角落的小沙發上扯出一個枕頭,給江巍墊上後,搖搖晃晃繞到門口關上了門。
江巍乖乖地靠在床頭,一言不發地看着陸遷關燈,随後把腦袋藏進被子裡,打開手機靜音刷起了抖音。
“他把你惹生氣了?”江巍清了清嗓子,别扭地問,“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