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後面,席胡風痛哭流涕訴說着自己的辛苦與不易,偌大的客廳,單薄的老人坐在靠門的矮凳上,她熟練地安慰着電話裡的婦女。
兩個孩子都離家出走了,她不免擔心地看向窗外的傾盆大雨。陸遷初中的時候離家出走過兩次,也不久,每次席胡風都會給她打電話哭訴。
不知道這次他們會去哪。
自從老頭子去世,能商讨的人也沒了。
陸靈從四樓收完衣服下來的時候就看見陳水英拿着老年機發呆,雨幕連天,紅木大門對面是瓦片房,老房子。
“奶奶,我把衣服收了。”陸玲人很高很瘦,目測比陸真還高些,“陸文淮呢?”
“吃完飯就出去玩了,哪看得到他。”陳水英起身,“你拿手機給你二姐發個消息,問問她在哪呢。”
“她怎麼了?”
“唉,鬧脾氣,和她哥一起跑了。”陳水英身子骨還很硬朗,身後跟着陸玲,慢悠悠進了看電視的房間,“也不知道這麼大的雨,他們吃飯了沒。”
目光又從液晶電視轉到木質窗戶外面的一小片天空。
雨下的越來越大,路上沒有行人,陸真牽着田俊學的手臂走得很快。木質窗戶外面的玻璃窗被敲響,一張狼狽俊秀的臉印在窗戶上,正在調試電視的陸玲扭頭被吓了一跳:“你誰啊?”
“是我!你姐啊!”從男子身下又蹦出一張笑眼盈盈的臉,“我們回來了。”
“诶!”陳水英屁股還沒碰到木質沙發呢,又站了起來,驚訝地看向陸真,“你怎麼回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陸真讓田俊學收起傘,讓他在外面等着,自己一蹦一跳進了房子:“奶奶!”
陳水英拉着陸真的手去擦她臉上的水漬:“你哥呢?你哥也在外面嗎?”
陸玲靠在關了一半的小鐵門上,探頭和田俊學對視:“……”
“那是我哥的朋友,我哥還在後面呢。”陸真饒頭,如實說,“我們一起來的。”
傘旋轉了幾圈,雨滴流連忘返,在江巍指尖跳躍。
“别亂動。”陸遷擡頭,走了一路他是真沒力氣了,旁邊這大小夥子走得不穩,還差點摔了一跤,陸遷拖家帶口的,雖然沒淋到雨,但是汗也沒少出,“等下你在後門等着,我進屋給你開門。”
“開後門?”江巍眯眼,“行。”
陸遷點頭,把他放在後門正對的馬路上。江巍松開摟着他的手,想把傘遞給他,沒想到陸遷一個鯉魚打滾就鑽進了雨裡:“等着昂!”
手停在空中,往陸遷離開的地方傾斜,江巍淡定地收回手,架在肩上,後門小小的,因為房子和馬路中間有一條因為高度不同形成的溝,江巍站着就跟門一樣高了。
紅的掉漆的門上,幾年積攢的菱形對聯歪歪扭扭落在江巍眼裡。
他看得出神,扶着拐杖的手被淋濕了也沒發現。
“嘩啦。”
鐵鏽劃過水泥地的聲音刺耳,陸遷彎腰踢平門底下的鐵皮:“這TM是啥啊。”
這句話聽着并不是很文明,陸遷最讨厭利器劃過的聲音,更何況是在這麼寂靜的雨裡,陸遷皺眉将門開到最大,踢來旁邊的大石頭抵住門腳:“進來吧。”
後門的視野很有限,陸遷站着的地方是樓梯口,樓梯往上,旁邊就是堆放雜物的樓梯間。
沒感受到動靜,陸遷擡頭,江巍就居高臨下的站在雨裡看着他。
“行,扶你吧。”陸遷笑,伸出右手,“把傘放下,來。”
傘恍然間落地,激起一點點小水花。
扶進江巍,陸遷迅速捉住随風起舞的傘把,三兩下收了傘。
“這是我哥的另一個朋友。”陸真樂呵呵地介紹。
田俊學坐在飯桌的長凳上,旁邊還站着一個陸玲,從遠到近,陳水英站在江巍視野的最外層,她是個很和藹的老人,與江巍刻闆印象裡的老人不同,隻是一眼,江巍就感覺自己回到了孩童時期。
“他叫江巍。”陸遷把傘放到雜貨間的擔子上,自然地扶過江巍的肩膀,示意他往前走,“江南的江,山字頭魏字底。”
江巍愣神,跟着陸遷往前走。
“好好好。”陳水英隻是笑,“身上都濕了,要不要換衣服啊,我去給你找找他叔的衣服。”
“不用了,我之前落了幾件短袖在家,等下找給他穿。”陸遷把他放到田俊學旁邊坐,“你先坐吧,我去給你拿衣服。”
全場淋的最慘的就是江巍,一半的身子都是透的,頭發還滴着水,被他撩到後面,露出一張俊朗的臉。
相較于田俊學的五官柔和,他是更偏立體的五官,每一筆都是濃墨重彩的,平時頭發遮着額頭還不怎麼見,隻能堪堪瞧見那雙溫柔卻沒有溫度的眼睛。
水做的眼珠子,陳水英不禁感歎。
“小夥子長得也太好了。”陳水英左看右看,就連陸真今天都覺得江巍比平時好看多了,“成績應該很好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換了衣服的江巍捧着一碗加蛋的湯面,和陸遷田俊學做成一排,陸真吃得快,帶着陸玲在電視房看新出的綜藝。
陳水英想給席胡風打電話,陸遷先一步給陸福軍發了消息,三言兩語打消了陳水英的擔憂。
于是這頓飯終于吃的安心了。
吃到後面,陸遷又去廚房打了三個雞蛋,田俊學一個,江巍一個,自己碗裡一個。
可能是怕江巍那麼大個子沒吃飽,陸遷給自己加的雞蛋最後也流到他的碗裡了,美名其曰長身體,盯着江巍把最後一口湯喝光,才收拾了碗筷去廚房洗刷刷。
“我來吧。”坐在門口摘菜的陳水英擡頭。
“沒事。”陸遷拉開小鐵門,回頭,“你們兩個去看電視吧,晚點我去給你們套被子。”
老家的房子是三層的,每層樓都有房間,不像昨天晚上在江巍家,還得兩個人擠一個房間。因為陸真要和陸玲睡一張床,所以不用給她套,陸遷洗完碗就上二樓給田俊學鋪被子了。
鋪了沒一會,江巍就在田俊學的攙扶下上來了,站在門口觀望:“這是誰的房間。”
“田俊學的。”陸遷沒回頭,鋪平最後一個角,“這裡沒你家那麼高檔,别嫌棄就行了。”
“三層樓的大房子,我為什麼要嫌棄。”江巍呆呆反問。
陸遷笑,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花枕頭,聞了聞後扔到床頭:“花花的,适合田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