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他徹底從混沌中清醒過來，驚出一身冷汗。

洛克伸手摸向口袋，指尖摸到通訊器的金屬邊緣時才松了一口氣。

他取出這個薄如蟬翼的精密儀器，打開屏幕，時間顯示8：34分，距離他與那個人約定的截止時間隻剩下不到半個小時。

他低聲咒罵，渾身上下都因為睡姿不當和老人踹的那幾腳疼痛不已，肋骨處的疼痛尤為明顯，每次呼吸都讓他面部不自覺抽搐。

洛克撐起身體，看了看周圍，他對這片區域并不熟悉，昨天晚上腦子本來就被酒精攪成一團漿糊，又隻想着離“星芒”遠一點，導緻現在連自己身在何處都搞不清楚。

眼看時間迫在眉睫，他又不敢讓人家等着。

洛克在店門口轉了一圈，最後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跨進店門。

這是一家義體診所。

在巴倫城這樣的地方并不少見，專門為那些無法負擔醫院裡昂貴醫藥費的人，提供基礎的義體更換和修複服務，隻是如果你進入家這樣的店一定要擦亮眼睛，省得被坑一大比錢。

裡面消毒水的味道和關了一夜沒換過的空氣，讓洛克下意識屏住呼吸。

剛才那位老人正脫下來時穿的深色外套，拿起挂在架子上的白大褂。

店裡空間狹小，隻有一個燈泡在中央挂着，不亮但足以照清楚這個小店的每一個角落。桌子上面堆滿各式各樣的零件和工具，隻在一角留出了一小片收拾幹淨的區域，上面放了一個翻頁的本子和一支看起來年代久遠的鋼筆。

靠牆擺着張狹窄的一人寬小床，床邊堆着些儀器，一些洛克很熟悉，還有洛克叫不出名字但看起來價格不菲的高級設備。雜物架上擺着些仿生眼球、關節組織、液壓杆、特制潤滑液、針劑……

“咳！”

看着老人忙活着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到他一個大活人進了店。

洛克使勁咳嗽一聲，終于将老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

“你……知道怎麼從這裡到東區嗎？”

他話說的很客氣。

老人仰起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東區？”

“小夥子，我勸你今天最好不要去那邊……”

那雙渾濁卻依然銳利的眼睛盯着洛克，喉嚨裡的聲音像卡了痰一樣。

洛克沒工夫去想老人的話是什麼意思，對他來說，現在的每一秒都很珍貴。要是去晚了，就憑那個人陰晴不定的性格，他甚至可能因為這幾分鐘丢了命。

洛克打斷了他的話。

“能借我一點現金嗎，我明天……今天下午就還給你。”

他語氣急切，還帶着些祈求，全然不見剛才醒來嚣張的樣子。

老人将目光收回，沒有立刻回應。沾上黑色液體的手拿起桌子上的抹布擦了擦，嘴裡嘟嘟囔囔着什麼。

他拉開桌子下面的抽屜，從最底下翻出幾張有些磨損的紙币用手使勁拍在桌子上。

“年輕人，去了可别後悔。”

老人爽快地出乎意料。

洛克感覺他的目光中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憐憫，眼神黏糊糊地，讓他渾身都不舒服。

但此時沒工夫多想，他拿起桌子上的錢轉身就走。

老人中氣十足的吼聲從店裡傳出來，穿透力驚人。

“還錢的時候再給我帶包煙！”

“知道了！”

洛克也頭也不回地應道，三步并作兩步沖出診所。

按照老人指點的方向，洛克很快找到主街道，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他低着頭拉開車門坐進去，嘴裡一邊說着，“去東區的……”

話到嘴邊，洛克硬是頓了頓，改口道，“東區第三街道。”

司機聽到他的話，臉色變了變。

“我隻能把你送到第四街道，第三街道那邊的路現在被封了。”

司機眼神飄忽。

“封了？”洛克疑惑挑眉，但很快點頭。

“可以。”

那邊距離也不算遠。

汽車啟動，洛克靠在椅背上，平息着劇烈鼓動的心跳，他突然想到什麼，

“那邊的路為什麼被封了？”

他随口問道。

“第三街道的……一棵樹出現了暴走傷人的情況，有許多人受傷。”

洛克通過車内的後視鏡看見司機的眼睛流露出驚恐，連帶着他的語氣中都帶着匪夷所思，好像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出的話。

他身體一僵，渾身血液迅速冷卻下來。

樹木暴走？巴倫城确實有一些高科技的景觀植物，但是暴走傷人的情況極其罕見，隻會在系統被惡意入侵的情況下發生。

而且如果隻是單純的因為惡意入侵發生的暴走，應該不至于那麼驚恐，因為這種事一個月都能發生個兩三回，現在的高科技植物也遠沒有了最開始如此強的殺傷力。

“具體……是哪個地方？”

他問。

司機眉頭皺了皺，努力回憶着。

“……好像是一家老舊的鐘表店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