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魔挲戮晃晃然立在滿室殺意中,一言不發,突然出手,将檀殷猛吸過來,手指死死鎖住他的咽喉!
神渠槌半道滑落,沐風眼疾手快,接住神渠槌,催動法力,襲向挲戮!
挲戮空出的右手隻輕輕一劃,一股強大而鋒利的法力摧枯拉朽地将沐風的攻擊碾個粉碎!
挲戮指如鷹鈎,狠狠發力,檀殷止不住掙紮。他對着手中的獵物,說給沐風:“你知道為什麼他連反抗都無力嗎?你知道為什麼你的攻擊根本無用嗎?這就是混元石。它的力量遠遠淩駕于你二人之上。烏缇娜不明真相,所以小心翼翼,未能物盡其用。否則蘆葦蕩中,可還有你們命活?”
“不……”沐風從地上爬起,怒道:“她不是你!就算當時她能使用混元石的全部力量,她也不會對神界痛下殺手。但她一定會滅了你們魔界所有人!她若早知有你,就算沒有混元石,你也沒命活到現在!”
“可我不僅活了下來,還讓她做了我的傀儡!不論是在刹荼恩手中,還是在我手中,她的命運,都殊途同歸!”
他正洋洋得意,檀殷突然抓住他鎖喉的手,雙目死閉,金沙樣的閃光從額心的神印中溢出,從絲縷星光,逐漸洶湧!
“師父!”沐風知道他要做什麼,手持神渠槌沖上去,竟被這金色的力量瞬間彈飛!
“你想散盡法力,用自己做火藥,炸了這裡,毀了我?”挲戮空着的手一拳擊出,但即使這種情況下,他也快不過檀殷。檀殷雙拳一握,一股磅礴而暴烈的力量噴薄而出,騰起千層熱浪,四射的金光将方寸之地照成白晝!
“冀翼!”沐風喚出冀翼劍,騰空而起撲向爆炸中心的檀殷,反彈又至,他挑劍橫劈,十成神力,終将結界劈開,隻身闖入撕裂萬物的漩渦中。
“風兒......”檀殷已經不成人樣,僅剩骨架的雙手仍死死攥着挲戮......
冀翼劍劈開強光和血雨,拓出一條清澄的路,沐風縱身而入,混沌中勉強抓住檀殷的衣領,催動冀翼劍,将自己和檀殷一同扯了出去......
檀殷醒來時,是在一片雪地中.他睜眼,見冀翼和沐風都跪在身前。挲戮已不見蹤影。
檀殷已被自己的神力燒得面目全非。他将自己兩萬年的内力散作兇猛的火力,要與敵人同歸于盡。此時此刻,他很清楚,沐風冒死搶救,也隻能給他留個全屍。
“冀翼......風兒......”他孱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發問,“挲戮呢?”
“他......”冀翼流淚欲答,卻被沐風打斷。
“他沒命了。形神俱滅。”沐風強忍着千刀萬剮的心痛。
“風兒,你莫騙我。那術法,尚未成功......” 他伸出僅餘白骨的手,想抓住沐風的衣袖,一觸碰,就化作飛灰。他望向茫茫白雪,又轉頭望向沐風,道:“風兒,你和烏缇娜的事,師父不怪你......不論烏缇娜是神,是人,還是魔......都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一萬年了,你孤獨一人......孤獨一人......”
“師父......您莫說話,莫再說了......”沐風低頭,淚雨随身,顫抖灑落。
“可是風兒......”檀殷拼盡全力睜大眼睛,“烏缇娜、挲戮、混元石,你一個都不能留!必須滅得......幹幹淨淨,幹幹淨淨......你能做到,隻有你能做到......”
沐風不住點頭。
檀殷卻知道他隻是在安慰他。這個徒兒跟了他一萬年,如他親子,他太了解了。
他的眼睛越睜越大,呼吸漸漸急促:“沐風!你必須殺了她!就算是......就算是師父對不起你,就算是神界對不起你......風兒,這是為師最後的請求......風兒......”
“師父!我們答應您!我們答應您!”冀翼搶着回答。
“師父......”沐風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檀殷,用輕悄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對他耳語:“我會親自,手刃他們!不留灰燼!”
刈室已遭焚毀,半因檀殷,半因挲戮——他仍站在原地,用烏缇娜的眼睛,掃視刑房的廢墟。
“折磨你的人,折磨你的地方,我都替你毀了。整個神界,我都會替你征服。烏缇娜,你當感激我才是。”冷笑聲中,他遁形消失。
杏林閣,血流成河。沐風和冀翼站在溢出鮮血的大門外,感知不到任何活物的氣息……推開門,神女的屍首三五成堆地疊在一起,個個身着血衣,屍叢中,原本的雪白衣色不過星點。
“藥師神——!”冀翼突然驚叫着跑上正廳,扶起血泊中的琉璃。
一雙峨嵋刺從她手中滑下,帶落滴滴鮮血。她雖是戰力薄弱的醫者,卻也有自己的武器,也曾和敵人搏命過。
“琉璃!琉璃!”沐風輕輕拍打她的臉頰,須臾,她終于睜開眼。
“不是......烏缇娜......不是她......”她吃力地喘着,一個血窟窿從她前胸貫穿到後背,每說一個字,都帶出一口血,和滿身痛楚。但她仍堅持說下去:“有人......占了她的軀殼......”
“你别說了,我們什麼都知道。”沐風隻能用并不精熟的醫術,緩緩施給琉璃,盡力挽留她一條命。
琉璃擠出一絲苦笑,微張着嘴,口中,一面吐出一個個字,一面淌出一股股鮮血:“沐風,沐風……若他回來了......告訴他......我還在……等他.......”
她的生命定格在慘淡的苦笑中,垂下的手,無意打落腰間的酒葫蘆,滾下冰涼的白玉階,一路湧出清澈的烈酒,直到幹涸……
“藥師神……”冀翼沉痛地撫下她未能瞑合的眼睑。
“主公,她說的人是誰?”他又問道。
“兩千年前,琉璃愛過一個凡人,曾為了他,觸犯過神律。她一直在等他複生。”沐風雙手合十,沉聲低吟:“琉璃,長久以來,你辛苦了……安息吧……”
走出門,威風凜凜的疾風衛,仍肅立風中待命。
楓丹宮,風神殿,疾風衛,這三者合一,就是神界的定海神針。
沐風止步軍前,聲如洪鐘:“将士們!魂魔挲戮已經蠶食到杏林閣,殺了藥師女神琉璃,斷了我們所有的後路!他手中混元石,力量之大,三界無可匹敵!若反擊,未必有勝算,但若不反擊,就是坐以待斃!疾風衛,敢不敢迎敵?!敢不敢應戰?!”
“風行三界!橫掃八方!魑魅魍魉!無所遁形!殺——!殺——!殺——!”山呼不絕,這是疾風衛最虔誠的信仰。
神天門高聳入雲,卻已殘破,門闆歪斜着,底下血迹斑斑,倚坐着守門的神将,一左一右,與血色融為一體。他們沒了氣息,手中的方天畫戟,仍然朝天立。
門框上墜下什麼,是四個被串成一串的人頭——淩清,威霆,坤境,炎融。
“烏缇娜,告訴我,看到這四個頭顱,你開心嗎?”挲戮站在門前,閉眼,問自己這副身軀。
他得不到答案。
“你可以繼續沉默,你的雙眼會替你看着,我如何征服神界。”他轉過身,前方烏壓壓的萬人群,浪潮般先後跪下。這一萬人後,是一片浸漬殘肢與屍首的血海。血海裡,死寂着另外一萬人,是前頭那一萬個屈服者,之所以屈服的原因。
神天門下,挲戮手指懸于門頂的四個首級,對人群大聲道:“他們曾是你們的主子。因為你們足夠識時務,所以現在,我是你們的主子。你們身後那一片死屍,是過去的你們——過去的你們已經死了。現在的你們,是重獲新生的,魂魔麾下!”
跪着的人群,鴉雀無聲。挲戮平靜的語氣,竟比任何刀劍斧钺都有震懾力。這裡的空氣沒有重量,卻似千鈞罩頂,壓迫得每個人都喘不過氣。
“我們是天之神明,豈會入你麾下,在陰溝裡蜷縮求生!”一個威武高大的方臉男人自西面的道路上大步流星走來,漸漸近了,跪着的人群才看清,他身後是威武雄壯的金甲武士,排山倒海而來。
“是金鱗衛!是神君的近衛隊!”人群開始騷動。
挲戮眯起眼,看得清楚,那大步流星走來的,正是金鱗衛首将,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