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已昏迷不醒,烏缇娜将他體内的毒血逼出後,就從他自己的下裳撕下幹淨的布條,纏滿他上半身。
“她來了……”螢睜眼。
“快走……”烏缇娜閉上雙眼。
“師父……”
“快走!!!”烏缇娜一聲怒喝,螢才定了心,雙目含淚凝注着烏缇娜,随雲煙遁形無蹤。
不到片刻,一個粉紅色的身影伴随着陣陣酒香,出現在烏缇娜面前。
琉璃落地的第一眼,就看到倒地不起的沐風,然後才是他身旁的烏缇娜。
“沐風?沐風!”她蹲下診視一番,始終不見沐風有所反應,便轉頭憤怒地望向烏缇娜:“魔箭……是誰幹的?!”
烏缇娜答得雲淡風輕:“對,是我傷了他。我囚禁了他,他想逃,就有了這般下場。”
琉璃輕笑一聲,道:“你也把我看得太蠢了些。若是你傷的他,又為何要在這裡等我來?況且别人或許不知,但我清楚得很,你已經沒有了法力,又何以傷他?!隻怕連叫我來,都不是借你的手吧?那個鬼女,她現在在哪兒?”
烏缇娜起身,望向她,笑道:“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唯獨不知道你們在哪裡!沐風的結界太過強大,人界的時間又轉瞬即逝,神界遲遲探查不到你們的下落!”
烏缇娜疑道:“現在你知道了我們的下落,卻孤身前來。為何不告知神界衆神,尤其是木神檀殷?我想他找他徒弟,已找得焦頭爛額了吧。”
不知為何,琉璃有些遲疑,但還是開了口:“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事……沐風對你動了情……他對他的敵人……對魔界最強的女魔……動了愛慕之心……”
她看見烏缇娜臉上浮現出一種苦澀而痛楚的神情,她從不知殘忍的魔徒也會有像人一樣的悲戚。隻聽烏缇娜顫聲道:“你何時發現的……”
“他讓我救你的那套說辭,我根本不信。但他為什麼要撒謊?原因隻有一個,他不能讓你被抓去神界,否則你必死無疑。因為,他愛上了你。但我不确定我的猜測是否正确,所以帶着天兵天将來搜捕你們,果然發現你們已經失蹤,那時候能帶你逃走的,隻有沐風。我這才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那你又為何答應他救我?”
琉璃低下頭,面露難色:“說來話長……從前我欠了他些許人情……”
“帶他走吧。”烏缇娜歎道。
琉璃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你應該知道,我之所以沒告知神界,一是要節省時間救他,二是怕人一多,你會對他不利。但我既然找來了,就不可能放你走!我畢竟是神,而你,是神界的大敵!”
烏缇娜苦笑:“你一定也想到了,如今我甚至打不過你,自然任你宰割,哪怕你并沒有太強的武力。罷了,要怎麼做,都随你吧。”
琉璃見烏缇娜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心頭竟有些震動,忍不住說道:“你應該知道,去了神界,你必死無疑。神族對你積恨已深,絕不會放過你,縱然你有萬年修為,我們也有辦法叫它毀于一旦。所以,你把我叫來,無異于自殺。你這麼做,是為了沐風嗎?”
“這與你無關。”烏缇娜恢複往日的冰冷,“你隻管做好你該做的事。功勞與褒獎,都是你的,此外一切,都不必在意。”
琉璃冷笑,點頭道:“你說得對,我在意這些做什麼……”
神界大門,高聳入九重天,雄偉似斷崖絕壁。“神天門”三個字的金光從九霄照臨雲端,一雙威武的門神手持方天畫戟,站在雲中,站在這金光裡。
烏缇娜走在前,琉璃走在後,她用法力牽引着一輛形似彎月的七彩雲車,車上是一身浴血的沐風。
“來者何人!”門神架戟高喝。
“是我。”琉璃上前道。
一雙門神齊刷刷抱拳躬身:“參見藥師神!”
作為神界唯一的醫藥之神,數不清的神兵神将受過她的醫治,琉璃自然有她的地位。
“她是烏缇娜。”琉璃解釋道,“她被我俘獲了。”
兩位門神面面相觑,“您……?”他們雖敬意十足,卻也不是不知道,琉璃身為藥師女神,并不具備太強的戰力。
“離奇吧?這事兒就是這麼離奇。但再離奇她也是烏缇娜。快去通報木神吧。”琉璃說完,拽下腰間的酒葫蘆,仰頭自飲,不再理會那二人。
他們無可奈何,隻道聲“尊命”,左面的門神就騰雲離去。而右面的門神,手提着沉重的鐵鍊向烏缇娜走去,面色鐵青。
“不必。”琉璃一面飲酒,一面伸手攔住他的去路。
“藥師神,她可是烏缇娜!神界多少将士死在她手上!”門神咬牙道。
琉璃放下酒葫蘆,轉頭注視着那人漲滿仇恨的眼睛,肅然道:“她絕不會逃。”
不到片刻,門神已帶着木神來了,同時來的還有水神淩清,火神炎融和土地女神坤境。
還是蘆葦蕩一戰中的那群人,烏缇娜淡淡一笑:“諸位,别來無恙。”
“你還笑得出來?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淩清怒道。
烏缇娜不答,仍舊笑着。
檀殷已然注意到雲車裡,他重傷的徒兒。“風兒——!”神界的長老檀殷,沉穩如他,忍不住驚呼,雙手死死按住雲車的邊緣,不知該不該觸碰這似乎一碰就碎的人。
“你把他怎麼了!”他目眦盡裂。
“你怎麼不問他把我怎麼了。你若知道,他将我重傷至法力盡失,想必會為他驕傲吧......”
烏缇娜這話,琉璃聽得一清二楚。她心知肚明,烏缇娜在說謊,她有意加深自己的罪孽,完全不顧自身安危,隻為隐瞞一個真相:沐風早與她走到了一起。
她兀自思索着,剛有隐約的内疚浮出心海,即刻被她自己強壓下去——這個女人是敵人,是背負神界數不清性命的惡魔,無論落得怎樣的下場,她都有餘辜。
一聲響亮的“啪”響,将琉璃推離自己的腦海。檀殷一巴掌從天而下,被烏缇娜的左手穩穩擋住,袖口露出的皮膚上,當初神渠槌留下的傷痕隐約可見。
烏缇娜低沉的怒聲回蕩在神天門外:“士可殺,不可辱!有本事就正大光明地治我的罪,莫使這些沒本事的手段!”直到現在,她仍站得筆直,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