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魔!”趙雪晴急喝。
烏缇娜的目光若劍鋒寒光:“你進門之前,這盞油燈中已被我下了劑量恰好的迷\藥,這種藥遇熱就會揮發彌散。你若是人類的意識,早就倒下了……”
她用李鮮試探伽美洛的方法,來試探魂魔。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确實有效!
趙雪晴聽罷,竟綻開不似活人似幽鬼的咧嘴笑,雙瞳壓在眼皮底下,露出一半瞪着烏缇娜。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烏缇娜問道,“如果你是為了混元石,為什麼放任我找到它?”
“趙雪晴”仍舊一言不發,忽然渾身散發黑色的邪氣。
“他想逃!”
“他逃不了。”沐風說罷,并指往“趙雪晴”眉心輕點一下,她便癱軟下來,被他扶住。他接上沒說完的話:“我捉住她的手時,已将她的經脈暫時封住,魂魔一時逃不出去。”
烏缇娜蹲下,凝視雪晴沉睡的臉,憂道:“你要速戰速決。否則她會有危險。”
“你放心……”沐風欲言又止,突然警惕,“門外有妖氣!”
烏缇娜歎了口氣,“我知道是誰。我去處理。這裡可已設下靜音咒?”
“你是說寂術?這一層樓都已設好。趙逸先在另外的廂房熟睡,你無需擔心。小螢在門外看守,那隻狐妖進不來。”
“可我還是得去一趟。”烏缇娜說罷,轉身往門外走去。
門外,螢死死守着門,琉南現出人形,擺好了架勢要硬闖。卻見烏缇娜開門走出,又關上門。
“你是……?”琉南隻覺得這個女人面熟得很,卻怎麼也想不起是誰。
“我是莫天遙。”
琉南恍然,卻又訝異不已,“你……你為何一身女裝?”
“我本就是女子。”烏缇娜道,“你現在不能進去。”
“為何?!這裡的靜音法術是你設下的吧?你們把雪晴怎麼了?!”
“她被人附身了,房中有人替她施法解開。你若進去打擾,等于是要了趙雪晴的命!”
“你們究竟做了什麼?!”琉南怒喝一聲,露出利爪向烏缇娜劈去!
烏缇娜上前一把奪過他的手腕,厲聲道:“你若還想讓趙雪晴活着,就冷靜下來聽我把話說完!”
月上中天時,她終于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琉南說清楚。
“你是說,她被你們魔族的魂魔附了身?”琉南又問了一遍。
“對。”烏缇娜道。
“你們确定能救得了她嗎?”
“你有五百年修為,難道沒修得透視之術,自己不會看嗎?”
琉南接受建議,閉目再睜開,趙雪晴的閨房便一覽無餘。
隻見趙雪晴躺在床上,沐風立在床邊,口中念咒,一手結印,一手釋出銀白的流光,注入趙雪晴眉心......
趙雪晴閉着眼睛,一動不動,時而皺眉哼唧兩聲。
“她看起來似乎不太舒服。”琉南憂道。
“不适是難免的。你也别太緊張。若不逼出魂魔,她随時可能喪命。”烏缇娜道。
沐風額頭沁出汗水滴滴。剝離魂魄的法術必須極其小心,尤其是當施法的對象隻是個凡人的時候,稍不留神,就會釀成大禍。
一個時辰後,趙雪晴額心現出魂魔的紋印,黑色的邪氣從她頭頂鹵門處溢出。
沐風知道法術将成,更加聚精會神,眼睛眨也不敢眨。
此時,沐風感覺到趙雪晴體内的魂魔開始騷動。他逃不出趙雪晴的軀殼,竟在她體内橫沖直撞,打算殺之而後快,同時也為了逼沐風就範!
趙雪晴嘴角流出鮮血,被琉南看在眼裡。
“他到底在做什麼?!”他急了。
烏缇娜失去法力,根本看不見屋内的動靜,不知琉南突然着急什麼,隻道:“無論他做什麼,都是為了将魂魔逼出。他不會害她的!”
“我不信!”琉南一怒之下就要沖進去。
烏缇娜死死擋在門前。
琉南一掌擊出,被螢一掌打開,她擋到烏缇娜面前,大聲道:“琉南!我師父救過趙雪晴多少次,難道你全忘了?她何曾害過她?竟讓你如此不信任!”
“她是魔!!”琉南近乎失去理智。
他們正争執着,沐風開門出來,道:“結束了……”
琉南即刻沖入房中。
“魂魔呢?”烏缇娜問道。
沐風滿頭是汗,輕輕喘着氣,無奈搖頭,“無法封印……剝離魂魄的術法快要完成時,他突然要殺了趙雪晴。無奈,我隻能先收了法術,解開她經脈的封鎖,讓他出來。他出來後立刻逃逸,我無法封印……”
烏缇娜閉上眼睛,“若是我能施法,用混元石就能制住他……”
“來日方長……”沐風拍拍她肩頭,又道,“事已至此,我們必須加倍小心。随便哪個路人,都可能是他……!”
屋内,趙雪晴在琉南一聲聲的輕喚中,終于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床前一頭白發一對獸耳的狐妖,心驚疾呼——“你是誰!!!”
琉南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副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趕忙捂起耳朵,卻沒一點用處。
“他是琉南。”烏缇娜走進房中,“他就是你身邊的那隻白狐,你平時叫它小白……”
“雪晴,我是……”
琉南說着伸過手去,卻被趙雪晴打開,“别碰我——!!!”
她滿臉冷汗,驚恐已極,嘶吼着退縮到床角。
琉南被這一聲驚吼鎮住,收回手,默然伫立。
不過一張床寬度的距離,卻是天塹,隔離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
他想起方才對烏缇娜的怒吼。魔對他而言是如此陌生而可怕的種族,他對于趙雪晴又何嘗不是……
他傾盡五百年的歲月都想保護的人,在最需要他保護的時候,他卻根本保護不了——相反,他的存在竟成為她驚恐萬狀的罪魁......
多麼諷刺。
琉南步步後退,懷抱一身的悲戚,化為原形。
趙雪晴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小狐狸。它仍是從前雪白可愛的模樣,大大的眼睛中卻噙着一汪清淚。
它跳上窗台,推開窗。月色皎潔,寂寞的清晖披散它一身。它的眼睛倒映着天邊的明月,也倒映着房中的少女,轉身在這微光中躍起離别之姿……
“小白……”
趙雪晴的哭聲沙啞微弱。
窗邊的小狐狸收回行将躍出窗外的前爪,回頭,趙雪晴已步至他面前,楚楚動人的模樣,與它初見時别無二緻。
她伸出一雙白皙細長的手,從清冷的月光中,将小狐狸輕輕抱回了油燈的暖光裡。
“對不起……”她嗫嚅着啜泣,将毛茸茸的小狐狸摟緊在懷中,“你不是小白還能是誰呢……”
這話聽得螢心頭一激靈。
“你不是丫頭還能是誰呢……”
她和林知連逃亡的那天晚上,林知連這句溫柔的話,撫平了她所有的恐懼與傷痛。雖然他們之間無疾而終,但那一瞬的暖語,證明了他對她的無悔與無懼,即使那時他已知道她不是人類。而那一瞬的暖語,也宣告了她勢必永生抱守執念而活,無論是作為人,還是作為鬼……
她真的想回去了。她這副沒有體溫的軀殼,太思念也太需要那份溫暖,和那個溫暖的人。
但她也真的不能回去。她不能撇下烏缇娜,不能在她如此落魄的時候轉身離開。
這個女人無異于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如今的狀況,半也源于當初她為了她的歸宿,不肯對神族下殺手,才緻重傷。
螢的目光循着烏缇娜而去,屋中不知何時已沒了她的蹤影。她走出門,仍不見她。
滿屋,滿樓,滿院……都沒有烏缇娜的影子!
螢漸感不妙,匆匆跑回趙雪晴房中,拉沐風出門,道:“我師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