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風醒來時,隻見黝黑的石壁四面而立。這個房間是用石頭造的,方方正正,平平整整,不見一扇窗,隻有石壁上的燭火跳動着微光,對面石壁的角落,幾級石階通向出口的石門。整個房間就是個石頭造的空盒子,除了微弱的火光,隻有無盡的幽暗。
麻/痹的知覺漸漸複蘇,他發現自己被鐵索捆在一個十字架上,雙臂分開綁在橫木,雙腿合并綁在縱木。
他閉上眼睛,不敢慶幸自己還活着。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還不如死去。
石屋一角亮起一道燭光,照亮一張矮幾和一個人。那人青衣黑發,拿起矮幾上的燭台,向他走來。沐風這才看清,她是烏缇娜。
“你為何不殺了我?!”沐風怒道。
“因為一個活的風神,比死的更有用。”烏缇娜道。
“你想借我威脅神界?你以為神界會為了我一個人向你妥協?”
“你若是個小神仙,神界自然不會。奈何你是萬萬世浩瀚宇宙難出一顆的‘白微星’之主神,風神沐風。”烏缇娜勾起嘴角,笑得輕蔑:“你是神界能夠匹敵魔界的唯一力量,千萬年來,神族不是靠神君,而是靠你,才護得神域不被魔族侵占。若沒有你,千年前那場大戰之後,魔族就将入主神域。如今情況也沒有絲毫改變:你在神域在,你亡神域亡。”烏缇娜靠近他,手上的燭光照亮他蒼白如紙的臉,“你說,神界會不會為了你,向我妥協?”
“你哪來的自信,認為神界盡是廢物?”沐風冷笑道:“神界沒有我,還有我的師父木神檀殷,而魔界沒有你,還有誰?别告訴我,你現在還願為魔界出征。”
“那我們就賭一把......”
“不用浪費時間。我甯死不做俘虜!”沐風截口道:“你再厲害,我若一心求死,你又能奈我何?!”
“哈哈哈......”烏缇娜突然大笑,一字字道:“你不妨試試?”
沐風面色一變,閉目凝氣,往心門死穴處聚起一股神力,竟被另一股力反彈回來,在五髒六腑橫沖直撞,逼出一口鮮血,吐了滿地。
沐風垂下頭,止不住地喘氣,胸腹内似千刀萬剮,劇痛難忍。
“你......”沐風隻吐出一個字,便再沒力氣說下去。
烏缇娜從袖中取出一個琉璃瓶。
沐風支起沉重的腦袋,隐隐約約從瓶中看出點端倪,竟是滿瓶的黑色蟲子,在半瓶绯紅的血液裡爬進爬出。但正是這些小小的蟲子,令沐風心驚肉跳。
黑色的蟲子是蠱蟲,襄政王用它們來控制妖獸,而烏缇娜,怕是要用它們來控制自己。
那半瓶血,怕就是烏缇娜的魔血。以血養蠱,蠱蟲便聽命于她,吸收法力,成為魔蠱。
此刻他體内一定有這些魔蠱,這些魔蠱必然要完全控制他,使他如提線木偶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從此以後,不論我在何處,你的一言一行,我都會知曉。但凡你一舉一動逆我心意,便要受萬蟲噬心之痛,此術是為‘魔蠱血契’。當然,你也别想着自盡,結果如何,你方才已試過。更别妄想讓神界派人除掉我,我若死了,你體内的蠱蟲自會感知,而後将你從内而外吞噬殆盡,作為它們最後的餮宴。”烏缇娜背過身,冷聲道:“你說得對,魔界逐我下凡,我不可能再為魔族效力。因此,我與你神族已無冤無仇。若不是你來妨礙我,我們本可相安無事。”
沐風語聲微弱:“你......不擇手段,為禍人間......神族庇佑下界......怎容你暴虐?”
烏缇娜看都不看他:“那就來吧。來看看,是他們把你救走快,還是我心念一動讓魔蠱殺了你快。”言罷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烏缇娜從石階走出石門,拉闩時,門上閃過銀光的法陣。石門外還是石階,一圈又一圈,一直通向高處的大門。烏缇娜拾級而上,慢慢走出大門,阖上門時,那法陣再度閃現。
門外是春日嬌媚,百花盛開,望星潭水波蕩漾,與陰森的地下石室天差地别。
此處正是烏缇娜買下的宅院,螢正在院中等着她。
“那是什麼?”螢指着門上消失的法陣問道。
“那是禁咒,除非是法力高強之人,否則誰也進不去。”烏缇娜一邊解釋,一邊施術讓那扇大門消失無蹤,轉頭又問:“你有足夠的時間,為什麼不逃?”
螢撇過臉去,不情願地說道:“整個人間都在你股掌之中,我還能逃去哪裡?”
烏缇娜隻道:“好。”
螢隻覺她回答得奇怪,但又不願理睬,徑直走開,走出幾步,感覺不對,烏缇娜并不在她身後跟着,她回頭一看,烏缇娜正倚着院牆,臉色蒼白,前腹後背慢慢透出血紅,鮮血暈染開來,浸濕了一大片衣衫。烏缇娜再也支撐不住,背貼着院牆滑下,在雪白的牆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迹。
“烏缇娜!”螢尖叫着跑過去:“你怎麼了,烏缇娜?!”
烏缇娜緊閉雙眼,直到螢将她的名字喚到第六遍,才緩緩睜開,無神地看着她。
“你沒事吧?”螢急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