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謝尋所言,北境的可汗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此時正背手而立,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她。
她手中拿着哈達,壓下心中的厭惡,匆匆低下頭,視線正好掃到祭台邊擺放着的各種祭品。
羊頭、牛頭……許是因着現在風大,又足夠冷,這血腥味才不太明顯。
宋知韫深吸一口氣,移開視線就當作沒看見。
“請狼神!”
祭司又喊道。
話音剛落,台下響起了咚咚的鼓聲。
宋知韫微微睜大眼,莫名覺着這鼓聲給如今這番場面增添了幾分森冷之氣。
眼眸流轉間,她的目光在台下不遠處站着的赫連郢身上定住了。
男人隻是微仰着頭,神色無波無瀾,好似隻是在看一個物件,或是……一個死人。
宋知韫被自己這忽然冒出來的想法驚到了。
若那赫連郢真要謀反,他會不會連自己也一起殺了?!
一時間,宋知韫捏着哈達的指節緊了幾分,手心滿是冷汗。
台下,見宋知韫看了過來,赫連邢輕笑一聲,眼中滿是貪婪:“這昭甯公主果真絕色啊!中原可是有一句俗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哎,真羨慕父汗,能得如此美人。”
赫連郢将赫連邢的話聽在耳中,瞥了他一眼,眸色暗了幾分,并未作出什麼反應。
“是啊,那五兄也隻能想想了,這是父汗的女人。”
“七弟啊,你難道忘了咱們草原的規矩了?”
赫連邢不以為然地嬉笑一聲,拍了拍赫連郢的肩:“為兄知曉你不近女色,所以這美人,七弟便不要同為兄搶了罷?”
話音落下,赫連郢垂在身側的手捏緊,眼眸微眯,嗓音低沉了幾分。
“五兄喜歡?那不巧了,弟弟也覺着……新可敦很不錯。”
聽言,赫連邢眼尾的肌肉抽了一下,看向赫連郢的神色帶上了幾分威脅之意。
後者不閃不避,直直回望過來,似笑非笑。
宋知韫站在台上,自是不知下方的人在說什麼,隻能感覺到無數望過來的眼神,都帶着幾分觊觎和貪婪,黏黏膩膩的,讓她很是不舒服。
随着赫連納奇敬請狼神、獻出哈達,又聽祭司嘀嘀咕咕喊了半晌,這大典才終于結束。
一名女使走了上來,右手覆在左肩微微俯身,行了一個标準的禮。
“可敦,請随奴婢入帳。”
宋知韫微抿着唇,輕輕颔首。
女使将她帶到一處布置得輝煌大氣的帳子便離開了。
她在帳子裡四下看了看,心中緊張又忐忑。
無論是否是她自願,這都是她第一次出嫁,緊張是必然的。
隻是一想起可汗那身形和樣貌,她就覺着惡心。
莫名的,宋知韫想到了赫連郢。
若他當真狼子野心,那她倒希望此人快些,可汗若死,她便能解脫了罷。
不知過了多久,赫連納奇走進了帳子,宋知韫連忙坐好,身子都又僵硬了幾分。
男人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矮桌上依據中原習俗準備的交杯酒,上前拿起,而後将酒倒在了地上。
宋知韫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的動作,不敢吭聲。
片刻,赫連納奇放下酒杯,開口道。
“本汗知你們中原習俗,可這交杯酒,本汗不能跟你喝,可敦莫要怪本汗。”
聽言,宋知韫愣了一下。
“您……會說中原話?”
赫連納奇頓了一下,微微颔首,在宋知韫身邊不遠處坐下。
“本汗的上一任可敦,也是中原女子。”
宋知韫看着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那她……”
“過世了。”
赫連納奇幹脆道:“本汗忘不掉她,故而,無法與你喝交杯酒。”
“我,我無妨的。”
宋知韫眼睫輕顫,有些意外此人的直接,支支吾吾道。
旁側的燭燈燃得很是平靜,昏黃的光暈映在宋知韫的臉龐,顯得她看起來多了幾分朦朦胧胧的美感,更為嬌俏。
任哪個男人看到這裡都會情動幾分,可赫連納奇就似乎沒看見一般,從腰間拿出了一把鑲嵌着寶石的小刀。
刀鋒的光在宋知韫眸上晃了一下,她微微睜大眼,呼吸因為害怕而急促了幾分。
“可,可汗,你這是……”
“忍一下,很快便好了。”
說罷,赫連納奇一把抓住了宋知韫的手腕。
“……”
帳子上空,一隻雪鷹盤旋了許久,随後落在了不遠處的林子中。
赫連郢微眯着眼,握箭拉弓,緊緊盯着那處大帳,由着雪鷹立在自己的肩頭。
勒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恭恭敬敬道。
“主子,公主帶來的侍女用信鴿傳了一張字條,被屬下截下來了。”
“寫了什麼?”
赫連郢問。
“上面寫着,禮成,可以放人。”
勒安撓了撓腦袋:“可要銷毀?”
聽言,赫連郢薄唇緊抿,瞥了他一眼。
“不必,讓消息傳回去。”
“是。”
勒安點點頭,話音剛落,他便見不遠處有一女子從大帳走了出來,待瞧清時,神色間滿是詫異:“這,這不是可敦嗎?新婚之夜為何出來了?”
赫連郢眸色微暗,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收起弓箭,擡手摸了摸肩上雪鷹柔順的羽毛。
他盯着宋知韫離開此處,随着女使回了自己的帳子,薄唇輕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同這隻雪鷹說話。
“更深露重,最适合行不義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