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又下起了雪,不知何處傳來了幾聲狼嚎,悲戚森然。
宋知韫回到帳子時,捂着腕間已經包紮好的傷口,小臉蒼白,額間滿是冷汗。
她好怕。
原本她所以為的新婚之夜隻是圓房,為了救哥哥,忍忍就過去了,可赫連納奇不知在搞什麼,拿着一把藏刀就割破了她的手腕。
“……”
“可汗!”
帳中,本燃得平穩的燭光晃了一下。
宋知韫睜大眼,一臉慘白地看着從自己腕間流出了鮮血,差點沒暈過去。
放血的左腕開始發麻,本還冰涼的指尖竟覺着暖暖的。
宋知韫膽戰心驚地眨眨眼,莫名想到了之前在私塾時,了解到的關于草原人皮鼓的傳聞。
據說,若想制人皮鼓,祭司會将剛出生的女嬰戳瞎雙眼,縫上眼皮,再将耳朵和舌頭割掉,養在沒有光的地方。
待到其十六歲時,活剝人皮制成鼓。
思及此處,宋知韫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方才大典時在祭台上聽見的鼓聲……
該不會,便是人皮鼓罷?
那她呢?
赫連納奇在大婚之夜割破她的手腕,是要做什麼?
思緒紛雜間,赫連納奇垂着眼,連一個眼神都未分給她,自顧自的拿起一旁的小碗接住她的血,直到整個碗接滿了才作罷。
“莫怕,本汗隻是需要你的血。”說罷,他拿起小屜中的紗布,熟練地給她包紮。
聽言,宋知韫眼睫輕顫,回過神來,後背滲出了好些冷汗。
“血?為何?”
赫連納奇将她的手腕包紮好,并未回答:“本汗不用你侍奉,往後每隔一日,你來此處放一次血便好,其他時候,随你做什麼。”
“……”
思緒回轉,宋知韫感受着還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腕,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茱萸倒好茶水端到她面前。
“今夜為何沒留在可汗那兒?”
宋知韫舔舐了一下略有些幹涸的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覺稍有緩解。
“他不讓我留下。”
“怎會如此?”茱萸眉心蹙起,百思不得其解。
宋知韫深吸一口氣,遲疑了片刻,才搖搖頭:“我也不知……先為我卸掉妝發罷,我想歇下了。”
聽言,茱萸輕輕點頭,扶着宋知韫坐到銅鏡前,為她一件一件取下繁瑣的發飾。
待梳洗完畢,茱萸在帳内留下了一盞燈,俯身告退:“奴婢就守在帳外,殿下有事喊一聲便好。”
宋知韫坐在榻邊,颔首應了一聲,看着茱萸離開帳子,才收回目光,垂眼看着自己的左腕。
方才,未免橫生事端,哥哥那邊出了什麼差池,她并未将放血之事告知茱萸。
畢竟,茱萸是皇後安排的人,與她,根本不是一條心。
帳中留下的那盞燈設在門簾前,與床榻隔了好長一段距離。
一片昏暗中,隻有窗口的位置敞開,将淡淡的月光迎進帳内。
宋知韫獨自坐了片刻,才心情沉重地躺下。
聽聞草原巫蠱之術盛行,赫連納奇要她的血,究竟是要做什麼?
“看來公主殿下不得父汗歡心啊。”
窗口的位置冷不丁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聲。
宋知韫心下一驚,翻身坐了起來,死死盯着不知何時立在窗邊的人影,他站的位置很巧妙,背着光,令人隻能看見一個漆黑的輪廓。
“你是何人?”
“這麼快便不認得了?”
男人嗤笑一聲,往床榻的位置走了幾步,在月光能照到的位置,他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宋知韫。
“你……赫連郢?”
宋知韫微微睜大眼,神色間滿是詫異:“你敢擅闖可敦的帳子?!”
“那又如何?”
赫連郢冷笑一聲,擡腳繼續靠近床榻。
宋知韫緊繃着臉,往床榻的角落縮了縮。
“停下,你再敢上前,本宮便喊人了!”
話音落下,赫連郢腳步頓了一下,随即嗤笑一聲。
“差點忘了,你如今是可敦。”
說罷,他唇角勾起,右手擡起覆在左肩,微微俯身行了一禮。
“可敦金安。”
“你……”
宋知韫緊盯着他,又氣又惱,可如今情形,又不敢将事情鬧大。
倘若被人發現她的帳子中有一個男人,無論那個男人是誰,她的清譽必毀。
可若隐忍不發,孤男寡女,她無法保證赫連郢不會做什麼。
一時間,宋知韫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她緊繃着臉,硬着頭皮道:“本宮可絲毫未從七王子的眼中看到你對本宮應有的敬意。”
“敬意?”
赫連郢笑容惡劣了幾分,上前單膝跪上床榻,随手俯下身,伸手捏住宋知韫的下颌:“若沒有我,你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