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宋樂珩拉着吳柒就要走。剛邁一步,溫季禮有些别扭地捉住她的腕子,避開了她的視線道:“宋汶夕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眼下子母蠱尚有許多疑點,過于危險,你不要輕易接觸。”
“這小子說得也有道理,那你留下,我去看看。”吳柒獨自走出兩步,忽然想到什麼,又折返回來,重重拍開溫季禮抓着宋樂珩的手:“你不要對她動手動腳。”
溫季禮:“……那她對我……”
吳柒:“她是她,你是你。她是個姑娘家,你也是姑娘家嗎?”
溫季禮:“……”
“總之我告訴你,就算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會讓她把這輩子的幸福交在你這病秧子手裡!我會死死盯着你!”吳柒比了個緊盯的手勢,旋即才快步走進院裡,躍上房頂消失不見。
被這麼一打岔,溫季禮心裡的諸般情緒便平複了不少,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宋樂珩憋着笑,勸他回房去歇着,溫季禮還想着那些風流帳,隻道白日裡睡不好,索性晚上再睡。宋樂珩沒作勉強,便讓溫季禮在客房暫歇,她去把炖給溫季禮的雞湯端過來。
等她走了個來回,溫季禮已然困乏地撐着頭打起了盹兒。宋樂珩輕手輕腳地進了屋,把雞湯放在桌子上,又小心翼翼的将狐裘披在溫季禮的肩頭。末了,她匆匆離去,隔了一炷香光景,抱着個灌滿熱水的銅手爐回來,輕而又輕把銅手爐放在溫季禮的腿上,将他的兩隻手都捂在銅手爐上。
她正握着這一雙手時,便聽到了近在咫尺的溫潤聲線:“督主是對每個人都如此細緻入微嗎?所以,才會有那麼些桃花債?”
“你别聽柒叔瞎說。在柒叔眼裡,這世上男的都喜歡我。畢竟,他把我當女兒看嘛,他覺得我老優秀了。”宋樂珩擡起眼,沖溫季禮笑。
溫季禮抿了抿唇,卻也不禁被宋樂珩這話給逗笑了。他一笑,霜雪融化,萬物滋長。
宋樂珩松了口氣,道:“溫軍師斯斯文文的,可冷下臉的時候,我都犯怵。”
“督主犯怵,是因心虛嗎?”
宋樂珩:“……”
宋樂珩機智的轉移了話題:“這銅手爐暖不暖和?我舅舅的。我剛悄悄翻進他屋子裡拿的。”
溫季禮面色一滞:“不問自取視為……”
宋樂珩做了個捏嘴巴的動作:“好了,不許說下句了。一家人嘛,沒關系的。舅舅就算知道,肯定也會将銅手爐送給我。”
話音剛落,門口就有兩個小厮飛快跑過,其中一人還在小聲念叨:“大公子的銅手爐不見了!這會兒上火得緊!說抓到那賊人要直接送官!”
溫季禮:“……”
宋樂珩幹咳一聲,拉過溫季禮的狐裘遮了遮銅手爐,說:“晚點我就給他還回去,你先用着。來,嘗嘗這雞湯怎麼樣。”
她卷起袖子給溫季禮盛湯,體貼地送到他手邊,然後一隻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他看。溫季禮迎着這道過于直白的視線,隻能慢條斯理地拿起勺子淺嘗。
短短數月,除卻她害得他在嶺南名聲掃地、沉河一回,她就好像總是在照顧他。送他狐裘,怕他見血,堂堂枭衛督主,半夜還要親自抓雞……
她為何對自己這麼好?
還是……
她對每個人都這麼好?
溫季禮正這麼思量着,就見剛才那倆小厮換了個方向再次匆匆經過門口,這回的說辭換成了——
“夭壽啊!這到底是哪裡來的賊!大公子養在後山要給老爺吃的雞居然都被偷了一隻!那可是大公子花重金從豫章運來的烏骨雞!大公子氣得說要打死那賊人!”
宋樂珩眉頭一跳。
溫季禮頓了一頓,剛想放下勺子撇清關系,那兩個已經跑過門口但又聞着雞湯味兒返回的小厮,謹慎地審視着桌面上的湯盅。
溫季禮:“……”
小厮甲問:“小小姐,溫公子,你們……在吃什麼?”
溫季禮:“我……”
溫季禮既尴尬又羞愧難當,要閉眼認下偷雞的罪,宋樂珩就面無表情道:“花椒魚。”
溫季禮震驚看向睜眼說瞎話的宋樂珩。
兩個小厮也面面相觑一通,齊齊看向宋樂珩:“但是……我們聞到了雞湯的味道。”
宋樂珩把湯盅蓋上,繼續面無表情臉不紅心不跳道:“不是的,就是花椒魚,你們聞錯了。對吧?”
她沖着兩人咧嘴一笑。好歹是當了幾年皇帝走狗的人,這一笑,奸臣的威脅味兒拿捏得十足。兩個小厮頓時一顫,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快步跑開了。
宋樂珩寬慰溫季禮道:“沒事,放心。我說是花椒魚就是花椒魚,這些人都看得懂……”
她話才說了半句,外面的院子裡就傳出小厮的呼喊聲:“大公子!大公子!賊找到了,就是小小姐!”
宋樂珩:“……”
溫季禮幾乎看到了認識宋樂珩以來她最快的速度,轉瞬之間,她就跑過去鎖上了門,還關上了窗,随後坐回桌前喝了口茶壓驚,道:“問題不大,我舅舅殺過來我就說在和你睡覺。讀書人臉皮薄,他肯定不會撞門進來的。”
溫季禮:“……”
溫季禮“真心實意”道:“這真是……好辦法。”
“你也這麼認為?那你多喝幾碗湯,不要辜負我為你擔下的風險。”
說着,宋樂珩便又從湯盅裡盛了些湯出來,把碗推到溫季禮跟前。溫季禮左右說不出拒絕的話,便小口小口地品着雞湯。
隻喝了小半碗,他便像是喝不下了,放了湯勺。他拿出一張雪白的巾帕,擦了擦本就很幹淨的嘴角。末了,方啟齒道:“某方便問督主一個問題嗎?”
宋樂珩好脾氣道:“你問。”
“督主和你娘親,感情好嗎?”
宋樂珩一怔。她原以為,溫季禮還會揪她的桃花債,卻不料他問出了這麼一茬。若是往常,他約莫就是在試探宋樂珩藏着的底牌,但眼下的時機,宋樂珩猜測大抵是和子母蠱的出現有關。她琢磨須臾,道:“我和我娘,其實也沒有太熟。”
溫季禮:“……”
溫季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