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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枇杷成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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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把從外頭摘來的枇杷留給王柏,還找了個位置種枇杷樹,從街上買來一顆小苗一鋤頭栽在離家不遠處。

隻是樹苗一直蔫頭巴腦,死了又救,救了又死。

倒是白白施了很多肥,不知道是不是燒了苗,直到他和王柏離開都是個葉子掉光的空杆子。

硬是沒活下來。

王柏提着保溫壺慢慢走近,看到楊清至的下蹲的背影時就站在不遠不近處,停下,不想靠近。

他就猜到楊清至不會走,果然,還沒走到寝室這人就發了條消息讓他去拿東西,讓王柏很懷疑這東西他是事先藏起來的,就為了找個理由跟他單獨相處。

至于說些什麼,總離不開昨天的事,王柏不想面對。

聽到後頭的聲音,楊清至回頭,瞅見王柏站着。

表情倔倔的,但看着可乖了,手裡東西都沒放下,還提着那個裝山藥排骨湯的保溫壺。

“看到街邊有賣枇杷,想起你愛吃。”楊清至随手揚揚手裡的東西,塞進欄杆最底下的縫隙裡。

全部推進去了。

王柏沒看也沒接,等着他接下來的話,過了會兒,卻發現已經沒有了,他覺得好笑,“你明天還得來吧,故意在這個時候給我送飯?”

楊清至蹙起眉明知故問:“我以前沒給你送過飯?”

王柏嗤笑一聲:“誰有你辛苦,骨折了還用一隻手給我熬排骨湯。”

“是啊。”楊清至一邊眉毛壓下去。

他指骨攀在欄杆上站起來,嘴上操着理所當然的語氣:“你知道我辛苦就好,我隻是胳膊肘骨折了,就算我腿斷了也能坐輪椅給你送飯,食堂的菜哪有排骨湯好,我都是為了你長身體。”

他望着王柏頭頂,嘴裡的話極其自然熟稔地滑了出來:

“小柏,你哥長得比你還高呢。”

——長身體?長高?

還長什麼,他早就不長個子了。無來由的莫名話題讓王柏胸口起伏呼吸驟然急促:“别提我哥。”

“事實。”楊清至毫無波瀾。

從什麼時候起他哥的名字不再代表思念反而變得詭谲陰冷,滿帶濕意的挑釁,仿佛變成楊清至的專屬,從來都是楊清至提起,讓王柏再也沒輕易說出口。

王柏喉頭輕輕滾動着說:“楊清至,我覺得你一直在鞭屍。”

“什麼意思?”

楊清至靜靜等待解釋,他一時半會不敢認王柏說的那兩個字,又懷疑自己沒聽錯,确實是“鞭屍”。

楊清至有點文盲,但又沒文盲到狗屁不通的地步,其實每當這個時候王柏很感謝楊清至的初中老師多教了他一點兒東西。

王柏發覺心中幹澀至此:“你沒尊重他,也沒尊重我。”

楊清至裂開嘴角,慢慢的笑了,“是,你們倆我都沒尊重。那又怎樣,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昨夜如同一場無來由的火災,現在熄滅了,在春夜翻騰的隻是些燒盡的慘淡飛灰,再無任何光亮。

小路附近偶爾路過學生,大部分周末沒課,路上人很少,日至中天,太陽明晃晃的亮反而暗沉下去。

楊清至看着王柏面上的晦暗,很仔細地琢磨他的神色:“小柏,你來的時候臉色不好,老師為難你了?”

他昨晚就發覺王柏似乎瘦了一整圈,心理不是滋味

“跟你沒關系。”王柏斜眼看着地上的枇杷用鞋尖踢了一半回去。

鞋尖沒有手指仔細,枇杷有大半都堵在他這邊。王柏知道就是這東西讓楊清至突然提起哥:“拿回去。”

“拿不了。”楊清至輕飄飄看王柏一眼,沉默着。

王柏心口堵了一塊,準備繼續踢時,那人突然提了提松松垮垮的牛仔褲,把右腳那雙黑白色基礎款闆鞋從倒數第二個欄杆空格裡伸過來。

踩在地上。

這鞋讓王柏硬生生退一步,擡眼問:“幹什麼?”

“幫我系下鞋帶。”楊清至向王柏示意,盯着他,語氣算得上真摯:“等會回去就散了,幫幫忙。”

王柏沉默,猶豫着。

可一種仿佛存在于秩序裡的毫無道理的東西勒令他彎腰蹲下去,讓他想拒絕,卻無法做到,似乎陷入怪圈。

雪白的鞋帶已經被踩髒一截,王柏飛快系上了一隻蝴蝶結。

“真漂亮。”楊清至奇怪地贊美了句,若無其事收回腳,怪客氣的:“謝謝小柏。”

王柏對那句誇贊皺眉。

那是楊清至往常絕對不會用到的詞,除了觀看體育頻道的球賽,“明天别來了,我不在。”

“去哪?”

“有事。”

“明天星期天,又有新的兼職?”楊清至盯着他的眼睛。

“不是。”

“考試要複習?”

“不是。”王柏想了想,往前兩步:“要不你跟我一起?”

楊清至撸了撸額前碎發,一時分不清王柏是陰陽怪氣還是認真詢問。

“我不去。”

他覺得是陰陽怪氣占大頭,即使王柏表情嚴謹可愛。

想起自己的惡劣行徑,楊清至不是不擔心王柏報複,而是王柏大部分時候都很乖,很容易迷惑人。

他沒忘記王柏記仇,有時好言好語并不代表原諒,而是溫柔的陷阱。

楊清至目光閃躲了兩下,垂下眼皮,“我還有事,有空我就去,過段時間,我再給你打錢。”

王柏想起他說飯店的事,一直瞞着應該是用了不少積蓄,多問無益,反而提起件自己早就猜中的事:“你車呢?”

“賣了。”

那輛二手雪弗萊遠不止二手,二十手還差不多。

不值幾個錢,當初買來就是因為便宜,楊清至在熟悉的車販子那兒,從一萬二砍到八千五才買。

現在他連油都加不起,再留着沒用。

王柏問:“賣了多少,夠用?”

“差不多。”楊清至有些含糊。

他摸着褲兜裡幹癟的煙盒,半晌踯躅反問:“小柏,你關心我嗎?”

随後趕緊找了個補兒:“還是說你明天想我送你?”

“不關心。”王柏搖搖頭。

他問楊清至确實不是因為關心:“我怕你沒有錢了問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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