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知道問題敏感,在王柏還沒反應過來就搖頭說:“是我想約你去兜風來着,我換新車了。”徐一峥補充,“其實帶女朋友也沒關系。”
“不是女朋友。”王柏如實相告。
雖同住在一塊當了兩年舍友,但王柏也是最近才和徐一峥交好,之前隐約知道徐一峥是個富二代,卻不知道他這麼富,有點超出王柏的認知了,他很少關注徐一峥,“你平時有開車來學校?”
“有啊,我停在主樓那邊的停車場,認識的人不多,有拍照的,可煩了,我都是等沒人了才去用車。”
徐一峥一年四季都是長袖、短T,白色或者黑色,配個短褲加黑色耐克拖鞋,懶得剪的栗色微長頭發,他四肢清瘦,除了打遊戲利索點,平時行動很懶散,要是戴上眼睛就是個弱雞。
唯一一點不同就是他不近視,還打過耳洞和唇釘,所以差不多像半個弱雞。實話說,徐一峥長得不差,就是沒什麼人追,自己也沒把心思放在女生身上,不急不躁,整個人氣質很淡,人淡如菊,偶爾顯露出頹喪,幾乎不怎麼主動和人交往。
其實要不是徐一峥剛才對他笑過,王柏都不知道他有虎牙。
到底沒拒絕,也沒必要拒絕,王柏說:“下次吧。”
“好。”徐一峥連連點頭,過了會兒,似乎想起其他:“我昨天經過校門口有個人給我發了張傳單,好像是心理健康方面的工作室,我看到上面有招聘信息。”他苦笑:“但我把傳單扔了。”
兩人上了台階,王柏推開食堂白色的塑料門簾安慰道:“沒事。”
王柏和宋佳音約定的時間在星期六下午五點半,地點是為了方便王柏選的,就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裡。
宋佳音□□消息上沒多說,可直覺讓王柏鄭重對待,他忙碌了一個上午,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一個人在做實驗的教室裡測試數據的時候調機器失誤了好幾次。
下午四點左右外面已天光四收,漸漸有陰雲密布的趨勢。
“我見過你,在照片裡。”
坐在位置上,這是王柏第一次和宋佳音見面。
他心底松了口氣,手心的汗卻止不住,出了又出。張佑喜和宋佳音熱戀期曾經給王柏看過和女朋友的合照,兩個人很般配,現實看來比照片裡更生動。
“我也是。”宋佳音聲音沙啞。
她不染脂粉,面上素白,前額的頭發有整理過的淩亂痕迹,穿了身杏色毛衫和寬松運動褲。
狀态緊繃,跟她在消息裡說的一樣,是“鼓起勇氣”。她嗓音輕慢,略顯拘謹:“他也給我看過你照片。”
王柏高中畢業那天,他們倆照了合照,張佑喜發到空間,每個人都能看見。
這個位于大道輔路,街道拐角的咖啡廳内打造的植物主題,借着門口盆栽裡幾顆茂密的紅茶花樹為賣點,内部随處可見蔥茏生機和各色盆景裡一團團模糊的綠色。王柏經常路過,從沒進去,有時也會多看一眼,但此時無心欣賞。
更何況宋佳音沒說兩句話就開始哭泣,默默流淚,好半天,哽咽着,顫顫巍巍說不出來話。
她似乎很擅長将忍受的委屈裝進抽屜,然後在某一時刻,靜坐原地,不洩一聲地流淌起來,像條恬靜的河流。
王柏拿出張紙巾,輕輕放在她面前,借機離開,獨自去前台點了杯熱飲。
也就是去點餐的間隙,王柏發現外面玻璃窗旁有個蹲在行李旁邊的短發女生,正拿着雨傘,側頭看着室内哭泣的宋佳音。
她察覺被發現,注視王柏,慢慢地站了起來。
宋佳音不是獨自前來,這是她同行的朋友。意識到這點,王柏走到門邊招了招手:“你也進來吧。”
“可以嗎?”
“沒關系。”
“其實我今天來是借錢的。”直到朋友坐到身邊,宋佳音才揉着眼睛吐露心聲。
她已經把工作辭掉了,房子也退了,放棄所有收拾了行李準備去佑喜老家去找他,可身上的錢遠遠不夠應急。
而且她已經訂了火車票,今晚就要啟程,一個人離開熟悉的城市。
聽到一半王柏就覺窒息,看着桌上漸漸變涼的熱可可輕聲打斷她:
“其實我早就準備了錢,但如果你一廂情願連自己的生活都毀了,我想張佑喜也不會感激我們。”
宋佳音也才二十出頭,工作剛剛步入正軌,起先他還以為行李是她朋友的。宋佳音不但帶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去找張佑喜,還到處欠了債,準備以後獨自承擔,在王柏看來是飛蛾撲火。
宋佳音情緒激動:“我要回去勸張佑喜繼續治療,再怎麼說,在醫院肯定還能維持一段時間。”
“張佑喜跟我分手的時候,根本沒說自己生病了,我們當時吵了架,一直冷處理,等我再聯系他,就找不到人了。”
“我知道這件事還是去找了私人事務所,付了很大一筆費用,如果你能早點告訴我,我還不用這麼大費周章。”
“……佳音。”朋友攬住她瘦弱的肩,卻不知如何安慰。
王柏妥協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張佑喜自尊心很強,她現在付出這麼多,以後會有誰幫她呢。
然而這件事無法計較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宋佳音抹着眼角淚痕,梨花帶雨地哭:“我付出了這麼多,不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同甘共苦嗎?!”
是啊。
王柏看見窗外一抹抹山茶的紅色在雨水的擊打下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