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朝門內通報着,趙淺畫垂眸回了神,又對着銅鏡整了整衣冠,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像往日一樣讓孟大夫為她做起針灸。
容遷走在前面,他身穿一襲青色袍衫點綴白色腰帶,氣質溫潤儒雅,腳步輕盈得跨進他們的房間。
進了門,容遷看着她正坐着頭療,安靜地坐在一旁的茶桌前。
“夫君怎麼今日得空回來了?”
“托公主的照拂,今日與爹爹回來送小妹出嫁。”
趙淺畫臉上的笑容凝結:“哦?此事怎麼沒人隻會我?”
容遷聲音溫柔卻擲地有聲:“家裡來了兩位媒人,你向我們隻會了嗎?”
她眼神散亂慌張,這麼這一切都有些不同了。
公主,宰相,容從清。
為什麼容家忽然變化如此之大?
容遷擡手揉了揉眉心:“當初與你成婚本是意外,無媒苟合終究耽誤了你。既然你我早已和離,今日就讓青竹找人送你回晉城吧。”
“夫君為何忽然說這樣的話?”
趙淺畫本就散着頭發,她五官小巧精緻,此時眼眶微紅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孟大夫無意聽到夫妻間的密事,額間不禁淌起汗。
他暗地裡收針整理東西,準備趕緊避開這個是非之地。
“當初和離,明明是你讓我留下的...”
容遷究竟沒把話說的太絕:“你的孩子不能姓容。”
孟大夫的手微微一頓。
連他都是剛得知的消息,容公子怎麼會早就知曉?
他又看了眼趙淺畫。家裡放着這樣好的男人不要,非要去外面偷腥,那尚琨玉禍害過的良家婦女排起隊來能站滿一條街,竟然還真信了他的花言巧語。
容遷初入官場,雖然隻是翰林院編修,但勝在靠自己,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升遷,眼皮子還是淺了。
趙淺畫原本攪在一起的手忽然松開,她嘴角扯出一絲笑容:“若是我不走呢?”
屋裡陷入一陣沉寂。
孟大夫收針的手速更快了。
容遷歎了口氣:“那我便叫人來接你。”
“我不走!你送我回晉城和殺了我有什麼區别?你我夫妻一場,雖然你從來不在乎我,不關心我...”
“你就忍心看着我再次跳入深淵嗎?”
趙淺畫抄起首飾盒上的剪刀,抵在喉間印出血迹。
“這孩子我可以不要,這輩子我也不願意做什麼母親,容遷你可憐可憐我好嗎?這漫漫長夜,我自己熬的了一時,卻熬不了一輩子,我也不願意傷害你,可我能怎麼辦?”
“求求你再可憐我一次好不好?”
“趙淺畫,我給過你機會。”
他說罷,轉身朝着門外走去。
她握住剪刀的手忽然松了下來,整個人癱倒在地上,眼神變得暗淡無光。
京郊外,一輛木質馬車正在小道上飛馳。
馬車上的門簾被風掀起一角,趙淺畫蜷縮得躺在車裡的錦墊上,頸部纏着滲着血的布條,腕間還戴着與容遷成婚時的翡翠镯子。
青竹道:“夫人且睡,明日巳時便能走出京城的地界了。”
馬車車輪碾過郊外泥濘的小路,驚起滿地泥點。
黃葉從懷中摸出懷裡的藥包,顫顫巍巍道:“夫人...這是孟大夫出發前交給我的堕胎藥...”
趙淺畫盯着那包藥撚開紙角,抵到嘴邊毫不猶豫得吞了下去。
她仰頭時眼角緩緩落下兩行淚水,又很快止住眼淚,嘴角扯出勉強的笑意。
她手掌輕輕放在小腹上,頭靠在馬車上,緩緩道:“沒有人期待你降生,那就不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受苦了。”
“就像我一樣。”
晉城,趙府內。
門内傳來連二連三的瓷器碎裂聲。
趙老爺拿着從京城寄來的書信,氣的拍案道:“她竟敢在京與人私通?!”
“我們趙家的臉都要被她丢盡了!”
趙家公子湊過來幫腔道:“我就說當年給她嫁給王爺多合适,那是在晉城說一不二的人物,結果她嫌棄人家老要逃跑,逃到京城去找她那青梅竹馬求救。不逃不就行了嗎!不逃至于娘找人迷暈她帶回來嗎?”
趙夫人道:“誰說不是呢。做人家王爺十五房,也是在晉城響當當的人物,别人見了都要低頭。她還以為自己還像當年那麼好命呀,白撿個探花郎還花了老爺不少銀子才倒貼上。”
趙舒然:“這下可好了,被人退回來還影響我們的名聲,真是晦氣。爹!有這樣的姐姐在,日後可讓我怎麼嫁人呀!”她放聲洋裝哭泣,實則偷偷看起趙老爺的反應。
趙老爺本就是個要面子的人。
他怒聲道:“想回來?那可沒那麼容易!她不要臉當娼婦,我還要臉!”
“來人,給我在晉城邊上等着,隻要有小姐的影子,就來找我彙報!”
衆人齊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