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真的有人能臉部紅心不跳地誇獎自己“哪裡都很完美”嗎?
雖說昕音一貫算是厚臉皮,可是,這臉皮也未免太厚了吧?
真有人能做出這種事嗎?
若是自己猜錯了,宣渺當真還是那個宣渺,那自己還不如溺死在魔界熔岩池裡算了。
通常來說,但凡換了任何一個正常人,腦中生出了這樣荒謬的猜測,一定會暗中觀察許久,待心态完全恢複平穩之後再作出冷靜的判斷。
但火翎不是别人。
他不僅腦中的怪想法特别多,還都會在第一時間實施。
在腦中産生那個靈光一閃的荒謬念頭之後,火翎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抓住宣渺試探一番。
于是,宣渺當日就收到了急召,說是魔王陛下有急事,在彌彧宮皇家書房等他。
甫一進書房,宣渺就立刻感受到,書房中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大尋常。
于是,他硬生生地收住了步子,将半個身體留在了書房之外,保持着一種随時都準備跑路的敏銳狀态。
“站在門口做什麼,到書桌這裡來。”火翎不耐煩地撐着額頭,仿佛是真有什麼極其困擾的事。
宣渺眼尖地瞧見了火翎頭頂犄角上斜斜挂着的一隻小王冠。
印象裡,火翎已經有許久都不曾戴過這隻小王冠了。
自打昕音死後,火翎似乎一點都沒有自己是魔王的自覺,不僅不大關心自己的外表,就連周圍的人際關系也不大上心,和議事廳裡那隻上了發條的機械人偶也沒多大區别。
可是此刻,宣渺卻鮮見地感受到了幾分從前火翎身上的那股子活人氣。
因着這股熟悉的活人氣,宣渺不知不覺地走到了火翎身邊,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火翎按在了書桌後的椅子上。
火翎将長長的紙面鋪展在宣渺面前,隻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魔王宮殿中每一人的财務支出。
宣渺突然眼皮一跳,不祥的預感極其強烈。
火翎悠然取過一旁筆架上的翎羽筆,遞到宣渺手中:“既然策劃書一時半會兒沒頭緒,那便先幫我算一下這幾人的魔石的月俸吧。”
“有頭緒的,怎麼沒頭緒的,陛下,老大,你稍等,我馬上就能寫完。”宣渺準備邁開的腿快成了一條殘影,卻終究快不過火翎的手速。
“别。”火翎一隻手按住宣渺的肩膀,将宣渺按回了桌前,另一隻手則繼續握着那支翎羽筆朝宣渺手中遞。
宣渺緩緩接過那支翎羽筆,臉上的神情,卻像是接過了個千斤重的秤砣。
見宣渺久久不言語,火翎輕輕一笑:“怎麼了?”
不得不說,當火翎身上重新沾染上活人氣的時候,這一笑的殺傷力是巨大的。
不過此時的宣渺甚是心焦,甚至連欣賞美色的心情都沒有。
“老大。”宣渺那張臉上寫滿了欲言又止,甚至還隐隐有着許多不可言說的髒話藏在那冷靜的表皮之下,“我的算盤丢了,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哦?”火翎挑眉,起身走到宣渺身後,“那又如何呢?這點簡單的計算,對被稱為算仙再世的你來說,又何必需要借助法器?
“不行,我頭暈。”
“那我幫你找個魔醫看看,你邊看邊算。”火翎體貼道。
宣渺想了想那可怕的場景,立刻打了個寒顫,連連搖頭。
“哎呀,我的眼睛。”眼見着宣渺像是要壯士斷腕将自己的眼睛朝着桌角撞去,火翎立刻眼疾手快地燒掉了屋内所有危險品。
宣渺獨身一人坐在瞬間變得空曠無比的書房中,嘴角抽了抽,像是有些顔面神經失調。
“明日前,算出這些,算不出不準出屋,”火翎用禁制封上了書房門,嘴角還帶了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微笑,“畢竟,發展會裡不需要不務正業的廢人。”
說誰廢人?!
宣渺想要拍案而起,然而一見到眼前那密密麻麻的賬單,就覺得自己的眼睛受了重傷,連帶着頭都開始痛了起來。
再次進入書房時,火翎見到了一個貓兒一樣的少年正半死不活地側趴在書桌上,那少年歪着頭,一雙貓一樣大而明媚的眼睛,此時正死不瞑目般死死地注視着剛進門的火翎。
昕音顯然是直接放棄治療了,此時身上依舊穿着宣渺剛進書房時穿着的那身衣服,臉卻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臉。
而他的面前,是被亂塗亂畫寫滿了“零零零零零零零誰算得出啊”“大狗屁”“都殺了都殺了”“毀滅吧”的演算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