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意思是……”
李學常截斷他的話：“吃完飯再說。”
王逸難得有追問的意圖。
但李學常輕輕地看他一眼，聲音也輕輕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該不該這樣，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王逸就沒敢再問了。
他發現李學常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也許他想錯了，李學常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李學常其實是……想跟他把話說明白，以免兩人的關系變得太尴尬。
但剛剛車上那樣暧昧的氛圍，那樣輕巧頻繁的碰撞，又仍在攪動王逸的心髒。
就在王逸糾結無措的時刻，李學常突然湊近他，把他的唇角往上推了一下。
王逸瞪大眼睛：“幹什麼？”
李學常道：“其實你也不用緊張。”
王逸從李學常的食指指腹察覺到濕意，李學常的手收回去後，他下意識舔了舔唇，嘗到了鹹澀的味道。
汗水的味道。
王逸明白過來——李學常确實緊張。
比他還緊張。
王逸沉默地跟在李學常身後，走上綠化帶裡彎彎繞繞的石子路。
硌腳。
李學常緊張得有些心不在焉，歪了一下，王逸趕緊扶住他。
李學常不好意思地笑。
“走神了。”
他動了一下胳膊，示意王逸松手。
寒涼的晚風中，王逸沒有照做，而是順勢握住李學常的手。
果然是汗涔涔的。
李學常有些驚訝道：“哎，我手……”
王逸用袖子抹去那些汗，硬邦邦道：“就這樣。”
李學常怔愣了兩秒，看着王逸的臉。
有散步的老人，玩鬧的小孩，從他們不遠處走過。
李學常說：“我穿男裝的時候，趙全都不跟我牽手。”
王逸比了個V。
李學常猜測：“罵我二？”
王逸彎下手指，兇狠地往李學常眼前比了下。
“倆眼珠子長那麼漂亮幹什麼的？我從額頭到下巴，有一塊皮屑跟趙全像嗎？你再拿我跟他比呢？”
他從沒在李學常面前露出這種兇相。
就是暴打趙全的時候，一見到李學常，他也立刻變得乖巧幾分，生怕李學常不高興。
李學常用力地握住王逸的手，心中多了一點安定。
“好。就這樣。”
-
李學常家住五樓，兩個人一直牽手牽到門口。
開門前，李學常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粉色愛心的小發卡别起劉海，又調整了一下頭發。
然後李學常說：“我要敲門了。”
他用的女聲。
“一會你淡定點就行，不要太驚訝。”
王逸嚴肅點頭。
李學常就笑：“也别這麼嚴肅，幹什麼啊。”
王逸揉揉臉，露出笑容，并給李學常一個大拇指。
李學常開門了。
輕薄的蕾絲門簾，掀開後正對門的牆上挂着幾件衣服。李學常拿了拖鞋給王逸，兩個人換好繞去客廳，聞到飯菜香氣的同時，王逸看見粉嫩的沙發，花朵形狀的抱枕，和客廳牆上巨幅的親密擁抱的“母女”照片。
李學常丢下書包，踩着拖鞋走去廚房，像隻歡快的小鳥。
“媽！趙英華女士！我回來了！”
王逸在電話裡聽過的那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回來啦？又逃課是不是？”
李學常笑道：“我穩過嘛，不想在教室坐着了。”
趙英華也笑：“你呀！”
李學常撒嬌道：“哎呀，你就不要說我了，我想你嘛。你做了什麼好吃的呀？”
趙英華說：“饞貓！”
然後大概是讓李學常嘗了什麼，李學常含糊不清地說：“好吃啊！媽媽真棒！媽媽你聽我的，開個飯店吧。”
趙英華被哄得挺高興。
“油嘴滑舌的，出去等着去，别在這給我添亂了。”
李學常“嘿嘿”兩聲，把聲音放低了一點。
“媽媽，不要生氣哦。”
趙英華問：“怎麼啦，我生什麼氣？”
李學常的聲音又小了一點：“我帶了同學回來吃飯。嘿嘿，男同學。”
“什麼？”
趙英華的聲音一下子揚起來，王逸也緊張地站直了，眼睛緊盯着廚房的方向。
不過兩秒，趙英華就提着刀走了出來，沉着臉看王逸。
王逸忙道：“阿姨好。”
李學常小尾巴一樣黏在趙英華身後：“媽媽，你别生氣嘛，我沒要怎麼樣……”
趙英華像是有點生氣：“都領家來了，還沒怎麼樣？”
李學常道：“都是那個趙全，他今天惹我生氣，王逸幫我出頭來着，我想感謝他而已。”
趙英華看着王逸。
“真的？”
李學常連連點頭：“真的，他肩膀還受傷了。做人不得感恩嘛，趙英華女士，你可不能這麼對我恩人呀！”
趙英華像是拿自己這個“女兒”沒有辦法，歎了口氣，眉眼溫和起來。
“行吧。”她招呼王逸，“小王是吧？你坐，讓霓裳給你拿水果。”
誰？
王逸看向李學常，李學常對王逸擠眼睛。
王逸變故作鎮定道：“哦，好，謝謝阿姨，不用麻煩的。”
趙英華轉頭，在李學常臉上擰了一下。
“給你弟發消息，讓他晚上也來吃飯。”
李學常還有弟弟？
王逸的目光定在李學常臉上。
李學常捂着臉，噘着嘴，不怎麼高興似的。
“我回來前就問過他啦，他要跟人打球，晚上不回來吃。這樣正好嘛，讓王逸吃。”
“你呀！”趙英華說着，也有點感歎，“你弟弟也是，越大越跟你不親了。你也是！怎麼總對他有意見一樣。”
“媽媽～那不是男女有别嘛～”李學常趕緊撒嬌，“我朋友還在呢，别說我啦。”
趙英華無奈又寵溺地看了李學常一眼，又招呼王逸坐，轉身回廚房了。
王逸站在那裡不動，看着李學常收起笑容，等着李學常跟他解釋。
李學常臉上的笑容已經收起來了。
王逸問：“你還有弟弟？”
李學常說：“我就是那個弟弟。”
王逸的心突突跳：“那那個霓裳……”
“我姐姐。”李學常的聲音很苦澀，“我小學畢業那年，她出意外走了。那之後我媽……”
李學常摘下發卡，卡卡地掰動。
“就有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