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不餓？我去給你煮點燕麥粥？清淡點，好消化。”她輕聲問，打破了沉默。她記得他晚餐幾乎沒動。

玹碩搖搖頭，不是不餓，而是實在沒什麼胃口。

他擡起有些沉重的眼皮，看向允真，眼神裡帶着病中特有的脆弱和依賴，聲音也因為疲憊和鼻塞顯得格外軟糯：“不餓……允真呐，就陪我坐一會兒，好嗎？” 完全撒嬌的語氣。

在一起以後，允真能夠感受到他盡量表現自己可靠的樣子，撒嬌變成是他平日裡極少顯露的一面。

允真心軟得一塌糊塗，立刻在他身邊坐下，小心地保持着一點距離——這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玹碩擔心自己傳染給她，即使是在自己最脆弱、最渴望親近的時候，也拼命忍耐着。

那些他以前總愛做的、自然而然的skinship，比如揉揉她的頭發，捏捏她的臉，或者隻是靠着她肩膀，現在都被他強行克制住了。至于bobo和kiss，更是想都不敢想。

短暫的沉默後，玹碩像是下定了決心，聲音悶悶地從口罩裡傳出來：“允真啊……”

“嗯？”

“……我們，要不要也找個時間，跟我爸媽還有希靜說一下？” 他頓了頓，語氣裡充滿了歉疚，“伯母都知道了……俞阿姨和我媽媽本來就是朋友，沒道理隻有你父母知道，這不公平。而且……”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深深的無力感：“不能公開，不能像普通人一樣戀愛約會，已經讓我覺得……很對不起你了。”

職業帶來的限制像一道無形的枷鎖，不僅鎖住了他們的自由，也鎖住了他想要光明正大表達愛意和承擔責任的心。

允真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緊抿的嘴角，明白他心裡的負擔有多重。

她伸出手，輕輕覆在他冰涼的手背上，隔着布料傳遞一絲暖意。

“好啊，” 她回答得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找個合适的機會，就告訴他們吧。對我來說，這不是問題。”

她不想讓這份愧疚感再壓着他。

然而，這句輕松的應允之後，兩人之間卻陷入了一種難得的沉默。玹碩靠在沙發背上，病痛的折磨和心頭的空落感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像一朵蔫了的花。

身體的極度不适抽走了他所有的活力，連說話的力氣都仿佛被耗盡了。

他隻能半阖着眼，感受着這份令人窒息的安靜。

“允真啊……” 他又輕聲喚她，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和不安。

“嗯？怎麼了？” 允真立刻回應。

“……跟我戀愛，是不是很沒勁？” 他問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又像在陳述一個自己早已認定的答案，“不能約會，不能像其他情侶那樣手牽手走在街上，看電影吃飯都要偷偷摸摸，甚至在家裡……我連抱抱你都不能。”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口罩微微動了一下，“現在，我連陪你好好吃頓飯都做不到，還病怏怏的……”

那份積壓在心底的歉疚和無力感，借着病中的脆弱，終于傾瀉而出。

允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擡起手，像對待一個需要安撫的大孩子，揉了揉他略顯淩亂的頭發。“傻瓜，”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為什麼會這麼想？”

她看着他困惑的眼睛，耐心地解釋：“我本來就不喜歡太熱鬧，平時出門也少，挺宅的一個人。和你在一起，就算隻是像現在這樣待在家裡，各自做自己的事，或者聊聊天，我也覺得很安心，很舒服。戀愛的方式有很多種，不是非要出門才算有意思。” 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生病了，照顧你也是我應該做的啊，這跟‘沒勁’有什麼關系？”

玹碩聽着她的話，心裡的陰霾似乎被驅散了一些，但那份想要“正常”約會的渴望依然強烈。

“可是……我還是很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 他低聲說，眼神裡充滿了向往，“就算隻是在我們小區裡散散步也好……戀愛以來，我們好像……一次都沒有過。”

這簡單的心願，對他們而言卻成了奢侈。

允真看着他眼中那點微弱的亮光，心念一動。她思索起來，目光掃過玹碩身上的厚外套和口罩，又看了看窗外不算太冷的夜晚。“嗯……也不是完全不行。” 她忽然站起身，走向玄關的衣帽架。

玹碩疑惑地看着她。

允真回來時，手裡拿着他的厚外套，還有一頂可以完全包裹住耳朵和後頸的毛線冷帽。“來，穿上。” 她把外套遞給他，然後不由分說地把那頂冷帽仔細地戴在他頭上，拉下來遮住額頭和耳朵，隻露出眼睛和戴着口罩的臉。接着，她又把自己的圍巾也給他仔細地圍上，幾乎把下半張臉也遮住了大半。

“口罩戴好！” 她最後檢查了一遍。此刻的崔玹碩，全副武裝，隻露出一雙眼睛，就算是最熟悉他的粉絲，恐怕也很難一眼認出。

“這樣……可以嗎？” 玹碩的聲音在層層包裹下顯得有點悶，但眼睛卻亮了起來，有些打起精神來，身體也沒有剛剛那麼不适了。

“當然！” 允真也給自己戴好口罩和帽子，“小區裡晚上人不多，我們就在樓下附近走幾圈，透透氣。隻要保暖做好，别吹風着涼加重症狀就行。”

于是，在這個微涼的夜晚，兩個裹得嚴嚴實實、幾乎隻露出眼睛的身影，像兩個移動的“粽子”，悄悄溜出了家門。

他們并肩走在小區安靜的人行道上，昏黃的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沒有親密的牽手，隻有偶爾肩膀不經意的輕輕碰撞。

夜風帶着涼意，但被厚實的衣物隔絕在外。玹碩深深吸了一口帶着草木清冽氣息的空氣，感覺胸腔裡積壓的沉悶似乎都被吹散了一些。

雖然步伐還有些虛浮，身體也依舊疲憊，但能和允真這樣出來，感受不同于室内的氣息，對他而言已是莫大的慰藉。

路過小區門口那家熟悉的咖啡廳時，暖黃的燈光和飄散的咖啡香吸引了他們。允真拉着玹碩走了進去，在店員友好的“晚上好”中，打包了兩塊看起來非常誘人的切片蛋糕——一塊是奶油草莓蛋糕，一塊是濃郁的巧克力慕斯。

提着小小的紙袋走出來時，玹碩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即使隔着口罩，允真也能感受到他發自内心的、久違的輕松和愉悅。

這份簡單的、僞裝下的“約會”，這塊小小的蛋糕，像一束微弱卻溫暖的光，暫時驅散了病痛和現實的陰霾，照亮了他們這個被隔離和秘密包圍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