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躬身，聲音透過口罩傳來，帶着病中的沙啞，卻依舊保持着禮貌：“伯母好——”

俞明淑聞聲轉頭，看到玹碩的瞬間，眼中掠過明顯的驚訝。她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這個看着長大的鄰家男孩了。然而，職業攝影師對形體的敏感度讓她第一時間的反應并非寒暄，而是脫口而出的關切與訝異：“玹碩？你怎麼……怎麼瘦成這樣了？”

她蹙起眉，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眼窩微陷的年輕人，記憶中那個健康活潑的少年形象與眼前的重合，更顯出幾分心疼。

“啊，伯母，我……有點不舒服。” 玹碩含糊地解釋，下意識地拉了拉口罩邊緣。

“生病了？Corona？” 俞明淑的目光在玹碩和允真之間來回掃視，剛才關于“戀愛”的疑問被眼前的狀況暫時壓下，但疑慮更深了。她指了指自己帶來的食材，“正好，帶了點東西來，給你補補。病号就别折騰了，快回去躺着休息。” 她的語氣帶着不容拒絕的關心。

“謝謝伯母，我……還好，不打擾你們說話，我坐一會兒。” 玹碩堅持着，不想顯得太失禮，也不想讓允真獨自面對母親的盤問。

他走到離她們稍遠的單人沙發邊，安靜地坐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一個沉默的背景闆。

俞女士看着玹碩坐下，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女兒身上，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她一邊走向廚房把帶來的食材放進冰箱，一邊狀似随意地再次抛出了那個核心問題，語氣卻比剛才嚴肅了幾分：“允真，現在能說了嗎？你和玹碩……什麼情況？”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如炬：“他生病住你這兒？你們倆……在交往？”

她和玹碩母親是故交，隻是最近大家都忙，聯絡、見面也很少了。

允真知道躲不過去了，母親的眼神告訴她，任何含糊其辭都隻會引來更深的追問。

她深吸一口氣，臉頰绯紅，避開玹碩投來的、同樣帶着緊張和一絲歉意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嗯，交往了。”

三個月的秘密戀情，在這個最不恰當的時刻，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被攤開在了親媽面前。

媽媽對這個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她隻是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目光又轉向沙發上的玹碩。她的問題并沒有結束，緊接着又問允真：“那他身體現在怎麼樣？聽說Corona之後會有後遺症？”

允真以為母親是在關心病情，連忙回答：“燒退了，症狀輕多了，就是人還很虛弱，需要休養……”

“我不是在問這個。” 她打斷女兒，語氣平靜，目光卻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牢牢鎖定了允真瞬間變得慌亂的眼睛。她的視線意味深長地在女兒泛紅的臉頰和遠處沙發上那個雖然戴着口罩、卻因為緊張而身體微微繃緊的年輕男孩之間緩緩移動。

客廳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消毒水的味道、新鮮蔬果的清香、高級韓牛的油脂氣息混合在一起。

允真感覺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玹碩放在膝蓋上的手也無意識地攥緊了。

俞女士那句“不是在問這個”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無聲地擴散開來，将所有的尴尬、秘密和那份剛剛被迫公開的青澀戀情，都籠罩在她了然于胸卻又意味深長的沉默注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