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工藝可精巧着呢,要先用花生米烤熟,再細細的磨成粉狀,與饴糖混在一起,再撒上些許鹹鹽增香,一層酥,一層糖,入口柔潤,嘗嘗,以後我們藍口啊,怕是要多開幾家鋪面,不能隻采玉喽。”
江潮吃着花生,仍不忘注意着謝寒玉的表情,這鹹酥花生似乎更對他的胃口,他順手将放在桌角的盤子向謝寒玉身旁推了推,把那盤片糖換到自己面前,接着曹飛的話,“古今攸賴,是曰人天。(1)這藍口鎮這麼多人,可不就是要豐富起來,這樣子生意才興隆嘛。”
“公子所言甚是,這一番波亂,還待多虧你們,日後若是有時間,就多回藍口,這兒一直歡迎你們。”
江潮滿口答應下來,瞥見謝寒玉嘴角的碎屑,把自己的帕子丢給他,“幹淨的。”
謝寒玉把帕子疊成方塊,放在一旁,從衣袖裡又拿出一條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謝謝,但是手帕是定情之物,江公子還是莫要随手送人的好。”
“啊,”江潮驚訝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慌亂,不知所措,“我,我當然知道啦。”
“那這是——”這下輪到謝寒玉遲疑了,“何意?”
“我,額,”他結結巴巴道,“那啥,額,不用就算了。”
江潮忙将那疊的整齊的手帕掏過來,一溜煙兒的塞進袖口,蹿出房屋,站在梨花樹下,使勁兒的拿手給自己扇風。
一隻紙鶴飛進來落在謝寒玉掌心。
“萬重泉此地迷魂諸多,為師也不甚了解,寒玉,你切莫要小心,這藍溪河一事,唯有将殘存惡靈以書鐵符鎮壓,在江河深潭處設鐵鍊鎮壓,方可平息。”
謝寒玉默不作聲,隻将那紙鶴收起來,道,“明日一早,我會畫符鎮壓水中惡靈,日後你們即可正常采玉,隻切記源之有度,不可亂動。”
“好,謝謝仙君啊,”姜葵一連着鞠了好幾個禮,“我老婆子替我那老伴兒還有兒子謝謝你們。”
“婆婆不必多禮,我們在此叨擾多天,才應好好道謝。”
當天晚上,天色昏暗,但卻沒有再下雨,江潮自午後便一直待在那棵梨花樹上,安靜的躺在枝幹上,嘴裡銜着一骨朵花,睜着眼睛看天上的雲彩。
謝寒玉站在窗邊,一擡眼就是那人,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江潮受不住率先開口道,“今晚上我就不跟你搶床睡了,畢竟你一個傷員,我體諒一下。”
“嗯。”
謝寒玉合上窗,走到床邊躺下。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他就去到藍溪河畔,從集物袋中取出玄鐵,霜寒幾個動作,一個鎮壓符篆便已完成,他割破手腕,滴血到上面,靈光泛動,謝寒玉将其丢進河中,又加固了一道封印,見藍溪河水已經恢複如初,這才轉身離開。
懷仙門傳來的消息上說,洪城西山萬壽山的異動越發嚴重,鎖鍊被損毀,怕是那被鎮壓的惡龍已然出逃,他要去看看。
謝寒玉隻身走在路上,晨間天色泛青,不知江潮醒了沒有?
不過他這人雖然話多了些,但本性還是不錯的,想必不會犯事兒,今日一别,倒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三月後便是懷仙門大比之日,衆仙門集聚于此,他須盡快查清萬壽山之事,否則到時人心惶惶。
江潮昨晚又去到藍溪河畔探查一番,他總覺得這裡的氣息不對勁兒,而且那條鲶魚精所說的萬重泉易逢春,這不是他師兄的名字呢?
難道他師兄七百年前沒死?
江潮走在岸邊,忽然被一個東西絆住了腳,他蹲下身,是一個生了鏽的箭頭。
那是謝寒玉與應沂打鬥時,應沂丢出來的,當時這箭從謝寒玉的肩膀擦過,沾染了些血迹,後又被靈力震裂。
這是他師兄的箭!
他當時站在石頭後面看不真切,但這确實是他師兄的箭,箭頭處刻着一朵水紅色的水芙蓉,層層疊疊一共三層花瓣,呈七八九片,着實不差。
應沂身上的香氣也正是他師兄常用的千步香,花香不重卻持久,他跟師兄究竟是什麼關系?
江潮将那箭頭撿起,擦拭幹淨用手帕包起來,夜裡河水翻滾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七百年的孤寂與囚禁讓他格外珍惜現在的清風朗月。
江潮心中疑惑,但現在他的逆鱗丢了,壓根沒有法兒行動,隻能暫時先壓在心裡,他回到院内,望見那熟悉的小屋裡面冒出的微弱燈光,一下暖了起來。
“謝寒玉。”他幾不可聞的輕聲道,站在窗邊靜等了一會兒,然後一個飛身便繼續躺在樹枝上,雙手枕在腦後,悠悠然的睡去了。
雞鳴聲照舊響起,天已大亮,他一眼便瞧見那打開的窗口,和空蕩蕩的床鋪上面被褥疊的整齊,某些人似乎一直都很愛疊東西,昨日的帕子和連着幾天的被褥,江潮眼睛微微翹起,有着說不明的意味。
真賢惠啊!
不過今天謝寒玉起這麼早嗎?
他透過窗戶沒看到人影兒,大步走進去,見着姜葵從屋内走出來,“江公子,你看見謝仙君了嗎?難道一大早就去封印了嗎?”
“你說什麼?什麼封印?”
江潮整個呆在那裡,他居然沒告訴自己!
但是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