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山風帶着潮氣,林淺在帳篷外遇見抱着素描本的江叙。月光把他的側臉鍍成銀色,畫紙上是她午睡的模樣,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校服領口露出的鎖骨痣,被他用銀筆畫了圈星光。“其實我……”他忽然開口,卻被遠處的雷聲打斷,雨點砸在帳篷上,像命運又一次扯開了話題。
返程的大巴在暴雨中搖晃,林淺望着身邊空着的座位,車票根上的“14”号被雨水洇濕。江叙因為突發腸胃炎被送去鎮上的醫院,她摸出他落在座位上的素描本,發現最後一頁畫着露營地的星空,每顆星星都連成雁的形狀,最亮的那顆旁寫着:“我數過,你擡頭看星星時,睫毛會顫動三十七次。”
便利店的冷櫃在服務區亮着光,林淺盯着草莓味牛奶發呆,忽然發現瓶身上的便利貼,是江叙的字迹:“别喝冰的,你的胃和你一樣,總在下雨天鬧脾氣。”她的眼淚忽然落下,想起今早他忍着腹痛,還堅持幫她搬行李箱,指尖在她手腕上留下的紅痕,此刻還在發燙。
沈瑤的新畫在車窗上凝成水霧,她用指尖畫出兩隻小雁,一隻在暴雨中振翅,一隻守着空座位,中間用虛線連起。畫紙背面,她記下陸川的歎息:“江叙在醫院還想着給林淺買暈車藥,結果把‘暈’字寫成‘雁’,把護士都逗笑了。”而此刻的林淺,正把暈車藥握在掌心,包裝上的“一路平安”,被她看成了“一雁平安”。
畢業旅行的終點站在暮色中抵達,林淺望着行李架上那個空蕩的座位,忽然發現江叙的籃球網兜裡,塞着張折成雁形的紙條。展開來,是他的字迹:“其實每個露營的夜晚,我都在等你擡頭看星星,就像每隻雁都在等同伴的呼喚。”末尾畫着兩隻交頸的雁,翅膀下寫着“淺叙”,被雨水洇開的墨痕,像他們共同淋過的那場暴雨。
午夜的日記本上,林淺寫下:“畢業旅行的空位,是他沒說出口的關心,是我沒接住的勇氣。那些在篝火旁、星空下、暴雨中的悸動,最終都成了行李箱上的雁形貼紙,貼在時光的封口,等着某一天,被重逢的風輕輕揭開。”旁邊夾着那張畫滿星雁的素描,她在“三十七次”旁邊補了句:“其實我也數過,你低頭畫我時,睫毛會顫動三十七次。”
晨霧漫進校園時,江叙盯着課桌上突然出現的草莓味牛奶,發現便利貼背面多了行她的字迹:“下次旅行,我要坐在你旁邊,數清楚雁群到底排成‘人’字還是‘一’字。”他的視線模糊了,忽然想起生物課學過的,雁群在遷徙時,會留下空位給受傷的同伴——而他和她,早已在彼此的時光裡,留好了最溫暖的空位,等着有一天,填滿所有的悸動與勇氣。
紫藤花架下,沈瑤完成了最新的作品:兩隻小雁在暴雨後的晴空下飛翔,其中一隻的翅膀纏着繃帶,卻仍努力追随另一隻的軌迹。畫紙上方,她題了句許揚的話:“最美的空位,不是無人落座,而是有人為你留着車票,等你一起,把旅程寫成雁字成行。”而此刻的教室,林淺和江叙同時翻開日記本,看見對方的字迹在紙頁間生長,像兩棵在暴雨中相望的樹,根須早已在地下,織成了無法剪斷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