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你的東西。”陳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遞過個禮盒,“在後台撿到的,好像是江叙的。”她拆開包裝的瞬間,碎紙片從盒底滑落,拼湊起來是半封情書,“你畫的雁,翅膀下藏着我的名字,就像我寫的每道數學題,輔助線都是你的輪廓”。最後一句被撕得粉碎,隻餘“其實我……”
蟬鳴在午後三點達到頂峰,像要把整個夏天的熱烈都傾吐幹淨。江叙蹲在紫藤花架下,指尖捏着最後一片碎紙,上面的“淺”字被他的指甲掐出褶皺。他忽然想起沈瑤畫中的細節:林淺在日記本裡,把每個“雁”字的尾筆,都寫成他名字的最後一畫,而他直到今天,才敢在情書裡說,他數過她校服上的第二顆紐扣,共扣開過三十七次。
“别撕了。”沈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畫架上是未完成的《撕碎的勇氣》:穿白校服的少年跪在滿地碎紙中,指尖還攥着半片寫有“喜歡”的殘頁,而穿藍校服的女孩站在陰影裡,手中的禮盒正在掉落,藍鸢尾花瓣飄進她發間,像極了他每次偷瞄時,落在她發梢的陽光。
晚自習的教室亮如白晝,林淺對着拼湊好的碎紙發呆,忽然發現每片碎紙的邊緣,都畫着極小的雁形紋——是江叙的習慣,像給心事蓋上郵戳。她的眼淚忽然落下,原來他不是沒有勇氣,隻是每句告白,都被命運撕成了無法拼湊的殘頁,就像她藏在草稿本裡的“我喜歡你”,永遠停留在“我喜”二字,怕說出口,就碎了整個夏天。
午夜的日記本上,林淺寫下:“原來勇氣也會被撕碎,像他手中的情書,像我沒送出去的發卡。那些被蟬鳴浸透的午後,我們都在對方的世界邊緣徘徊,把喜歡折成紙雁,卻不敢讓它飛向彼此的天空。”旁邊貼着那半片殘頁,“其實我”後面的空白處,她用紅筆補上“也喜歡你”,卻在墨痕裡看見,自己的字迹和他的,終究差了道無法逾越的折痕。
晨霧漫進校園時,江叙看着課桌上突然出現的藍鸢尾花束,花瓣上貼着張便利貼,是林淺的字迹:“碎紙機吞掉的情書,會在雲朵裡重組。就像我們的勇氣,碎了三十七次,總會在第三十八次,長出完整的翅膀。”他的視線模糊了,忽然想起生物課學過的,雁群在遷徙時,即使有一隻受傷,也會有另一隻留下陪伴——而他和她,早已是彼此翅膀下,最溫暖的陰影。
紫藤花架下,沈瑤完成了新的畫作:兩隻小雁在碎紙組成的雲朵下振翅,每片碎紙都寫着未說出口的告白,而它們的喙間,銜着朵完整的藍鸢尾,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三十七道彩虹。畫紙上方,她題了句陸川的調侃:“愛情就像被撕碎的情書,每片殘頁都是心跳的形狀,隻要風還在吹,就會拼成最動人的詩行。”
七月的陽光穿過紫藤花的間隙,照在滿地的碎紙上,每片寫着“喜歡”的殘頁,都在發光。林淺望着遠處的江叙,看見他正在撿拾遺落的花瓣,忽然明白,有些勇氣不需要完整,就像碎紙拼成的雁,隻要翅膀還在,就能帶着所有的悸動,飛向共同的天空——哪怕那天空下,還有三十七場暴雨,三十七次蟬鳴,三十七次錯位的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