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個倉庫周圍找到了一個水龍頭。
他伸手,捧起一捧水,那動蕩的水波上映出了他此刻的面容。
殘破的面甲中漏出的墨綠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透過水面看着他。
他看着自己在水波中随着漣漪變幻不定的面容,莫名感到有些陌生。
他松開手,将這捧水送歸原處。
他模糊的印象告訴他,他昏迷之前應該曾在哪裡戰鬥。
身上的傷勢與制服的破損也為此佐證。
但他卻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隻有種隐隐的違和感,周圍的某些細節告訴他,自己正在被一股陌生感無形的排斥着。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通過那些泥點的痕迹分辨出來,他之前戰鬥的地點可能在哥譚有地下水的地方。
因為這個地點,他聯想到了某些生物的巢穴。
貓頭鷹法庭?
……直覺告訴他并不是。
與其再漫無目的地猜測下去,不如直接去問問可能知道相關情況的人。
他用水龍頭裡流出的水将像在泥地裡滾了一遭的自己清理好,接着一邊處理傷勢,一邊下意識地打開了正義聯盟的通信。
一陣沙沙聲傳來,将他這個習慣性到無意識的舉動打斷。
他沉默地聽着這陣沙沙聲。
他确信自己剛剛聽到的屬于極速者的音爆聲是屬于巴裡的,他對此有超過同伴關系的充足的經驗。
那為什麼……此刻的通訊頻道,卻像是接收不到信号一般的死寂?
他檢查了一下設備,并沒有出問題,信号也沒有被屏蔽。
可正義聯盟的通訊信号毫無反應。
他的心中冒出了一個猜測。
他手指微動,嘗試連接上蝙蝠洞的信号。
這次成功了。
他聯想到自己最近關于平行宇宙的研究成果,于是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事實。
——這裡不是他的宇宙。
他按住自己的額頭,腦中有什麼内容抽動了一下。
他好像囑咐過巴裡做過什麼……那個消息提示音……他是在昏迷前,将什麼内容發送給了巴裡嗎?
回憶再次突兀地中斷,卻隐隐帶上了一抹令人心悸的綠色。
他怔然片刻,然後就拿出了自己放在腰帶裡的那個物品。
一個用鍊子串起的蛇形戒指。
作為父親的刺客聯盟主人曾經告訴過他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
他的記憶曾經被影響過——并且是在他完全失憶之前就如此。
而要拿回自己真正記憶的方法也很簡單。
刺客大師将那個方法,放在了給予弟子也是兒子的唯一一個刺客聯盟信物中。
那是他們在分道揚镳後唯一的聯系。
隻有當他的弟子從心底裡願意接納他,或者說,終于還是有求于他時,才會拿出那個唯一的信物,在糾結中慢慢摩挲着。然後就會在這個過程中發現,自己的某些已經被遺忘封存許久的記憶,會随着這個舉動慢慢地浮現出來。
這是一種保護的手段,也是一種制約的方式。
無論如何,這對于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秘密。
于是他垂下墨綠色的眼眸,慢慢地摩挲着那枚戒指,過了一會兒後,将戒指緩慢而認真地給自己戴上。
于是,某些保護的膈膜就此被打破。
他回憶起來了。
自己的死亡,兩次都是。
而他的關注點顯然隻放在了第二次的死亡上。
他有所明悟,自己是真的在自己的世界那裡死了。
可是,目前存在于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也并非某種虛假的投影,同樣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