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往那個位置,順利跟上了那個男人。
他的追蹤行動像往常一樣順利,黑暗是他最好的朋友。
某些記憶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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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钊爾的身份好像在這一刻又短暫回到了他的身上。
黑暗跟随着以往熟悉感覺的喚起重新籠罩住了自己,像往常最安心不過的守護。
他知道,在黑暗中,他是被庇護的。
于是在黑暗的包圍下,他不止安全地跨越過了這個城市所有的陰暗角落,還無知無畏地走向了那個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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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黑暗中安靜地注視着那個名為托尼·祖可的男人的所有行為,眼眸中的綠色美瞳始終在運作着錄像功能。
他一直平靜地注視着,就好像沒有在這個男人身上慢慢地看到了另一個隐隐約約的身影。
另一個同樣正在做着類似事情的身影。
不同的是,眼前的男人正在割着繩子,而另一個身影則是舉起了槍。
托尼·祖可。
亦或者是僑·钊爾?
他安靜地站在這一片黑暗中。
直到看到托尼·祖可将割了一半的繩子重新放好,才無聲揚起唇角笑了笑。
是一個無聲的嗤笑。
他最後看了托尼·祖可一眼,按特定頻率眨眼,将這一段錄像重點标記出來。
他看向另一邊,上一場演出剛剛謝幕,主持人正在播報,馬戲團的表演台上,屬于飛翔的格雷森一家的拿手好戲正要開始。
他在默數了21秒後,不經意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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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好像成為了一個分割開的巨大的劇場,左邊是劇場表演台上夢幻绮麗的迷離歡樂,而右邊是劇場幕後現實的一隅冰涼角落。
世界倒映在他眼中,慢慢重組為了他看不懂的模樣。
但在這一瞬間颠倒分割的世界中,他看到了劇場那一邊屬于那對绮麗色彩的第一次跳躍。
于是他随着那一跳,重新找回了現實的形狀。
分割開的世界再次重合在一起。
他與那绮麗色彩的下一跳同步跳下,他自高空墜落,然後飛躍而過。
披風鬥篷在空中滑過,突兀地闖入了那一片歡樂中。
代替乍然斷開的繩子,接住了那兩個绮麗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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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驟然闖入讓全場陷入了震驚,而他也不适應地眯起了眼眸,在這個聚光燈下五光十色的明亮舞台上仰視着四周正隐隐攢動着的黑暗。
驚異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
他沉默地擡頭凝視着看不清的觀衆,好像在慢慢品味這一刻來自所有觀衆的視線注視下,那種萬衆矚目的感覺。
有點太過于……浮誇了。
他在内心評價道。
安靜地轉身,就打算重新遁入黑暗中。
有遙遠的掌聲隐隐約約地響起。
他下意識回眸。
卻什麼也沒看到。
台上依然是一片人隐綽綽的黑暗重影。
來自未知的模糊讓他視野中的所有場景都變得影影幢幢起來,人的形象被模糊到最低,好像包圍他的不再是觀衆,而是某種慢慢聚集起來的未知惡意。
他聽着那形單影隻的掌聲,來不及辨認清方位就落荒而逃。
好像自己在這一刻,與重力一樣,和另外一半未被割下的繩子重合了。
由無罪變為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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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韋恩并不是唯一一個鼓掌的人。
第一個人的掌聲混在驚詫無比的嘈雜人群中,人們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下意識提起心神,可又因為更加意外的那抹黑色的出現而放松了下來。
這麼一上一下,在觀衆乍然倒吸的一口涼氣與随後安然的吐氣聲中,每個人都經曆了一番急劇而緊張的心态變化,自然沒有多餘的心力來分辨掌聲到底是從哪裡傳來的。
那第一個鼓掌的人可能就是坐在自己身邊的哪個正在鼓掌的人,可誰也沒有注意到,到底哪個人才是那第一個。
隻是耳邊隐隐約約傳來了一陣掌聲。
無論如何,作為觀衆的他們試圖以此來減少和淡化剛剛那場差點釀成的悲劇的影響。
家長們希望孩子們在掌聲的影響下,以為這隻是馬戲表演的一部分,隻為這出驚險的演出感到精彩,于是他們的掌聲是頻率最快而機械的。
孩子們的掌聲如他們的情緒一樣純粹而歡快,還帶了點激動,或高或低,輕巧而帶了點随着心情而改變的規律的躍動。
台下候場的馬戲團的各位演員則是心懷感恩地鼓着掌,掌聲是最用力而緩慢的。
除此以外,或年邁穩重的掌聲,或優雅禮節的掌聲,或驚魂未定的掌聲,都被一一印入他耳中。
在離場的過程中,他好像突然才驚異地發現,他的聽力從未如此敏銳得近乎一種詛咒。
他輕易地将所有掌聲納入聽覺中,并在慢一拍後就分辨出來其中具體的情緒。
可在此刻,他聽不到他最想聽的那個掌聲。
在最初的那三兩下形單影隻的掌聲後,他已經無法從這些随即錯落而至的掌聲中分辨出他想聽到的那個聲音了。
這些掌聲一陣一陣地聚集成為一股洪流。
可他隻在乎真正隻為自己而響起的那聲。
他感覺随後而至的掌聲中的那些情緒太過混雜,太過直白,太過壓抑。
于是他也被那洪流一般的掌聲裹挾着,将有些慌亂的情緒壓抑在其中。
然後落荒而逃。
心結未有解開,可對自己的審判更深了一層。
他甚至不知道為何此刻的自己如此敏感,但前所未有的莫名挫敗感席卷上心頭。
最後,他隻能歸結于——自己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來自民衆的批判。
他可以坦然面對傷害他的,但他無法面對受他保護的。
尤其是這其中有各種各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