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戲團那裡出乎意料地熱鬧。

他本來以為人應該會少一點的，畢竟哈利馬戲團這次已經駐紮在哥譚演出有一段時間了，聞訊而來看巡回馬戲團表演的人應該都已經在前幾日的時間裡就抓緊機會去看過了。

是因為今天的天氣嗎？

他擡頭看了一眼此時的天空。

陽光透過舊日裡一直徘徊在這座城市上空的雲直瀉下來，那數道透明光柱的存在在此刻是如此的清透明亮，讓他有了一種恍如隔世一樣的感覺。

是感覺連心情都會因此而變好的天氣與景色。

讓他回想起來了某些不屬于這個世界，也不屬于哥譚的單純瞬間。

雲彩靜靜地在天幕上緩緩遊移着，有一瞬間露出了那些光柱來源的一部分。

他直視着那個在這座城市裡總是難以得見的太陽，光斑随着一瞬間有些刺眼的感覺出現在視野中，他眯了眯眼，目光移向他之前的視線落腳處。

馬戲團。

他正處在哈利馬戲團周圍一圈的建築物中高度最高的位置。

通過身上裝備的幫助，他在這裡可以清晰地看清那些走向馬戲團的人的每一處細節。

他的目光由原本随意地打量，到某個不自覺專注時刻間的轉化，隻發生在短暫且未知的瞬間。

人群依然人來人往，但對于他來說在那一刻突然好像被放大了慢鏡頭。

他們互相牽着的手，若有若無依偎着的臂膀，親密且歡樂的氛圍，與對視談話間臉上不經意表露出的可以被視作“幸福”的微笑表情。

父子，家族，朋友，戀人，平凡而日常得理所當然。

——是不屬于他的，美好得好像昨日已經像個夢一樣的世界。

他閉眼片刻，才又再度睜眼看向另一個方向。

然後他就突然從那些幸福的人中看到了布魯斯。

人群中，阿爾弗雷德正在為布魯斯拉開汽車後座的門，布魯斯從車上邁下一隻腳，随後，布魯斯就進入了他的視野中，也進入那個世界中。

于是他唇邊短暫地出現了一個弧度。

而在他意識到自己單純地笑了這個事實後，他又下意識地使那個弧度回歸直線，并且思維短暫發散。

……說實話，在重新接觸到布魯斯之前，他差點已經忘記人會在什麼時候發自内心地快樂地笑了。

而正是布魯斯重新教會了他這一點。

布魯斯是他與那個平凡而美好的世界的最後一絲連接點。

也是提醒他需要将自己更深地沒入黑暗中汲取力量來守護的對象。

他需要變得更加黑暗而強大，來守護屬于布魯斯的平凡與美好。

更加多疑，更加萬無一失，更加算無遺策，更加不允許犯錯。

在此基礎上，任何可能危害到這個布魯斯存在着的宇宙的存在，都是他毫無和解可能的敵人。

……于是他跳躍的思維短暫地想起來了一個曾想讓所有的平行宇宙都随着那個量子本态炸彈消亡于世間的人。

敵人之一。

也是本應該守護的對象之一。

……不過，他們應該沒有認識的機會了。

一段思緒就此斷裂。

他就那樣安靜地看着布魯斯與阿爾弗雷德淹沒在幸福的衆人中本應毫不起眼，卻在他眼中應該是萬衆矚目似地一步步走向馬戲團的門口。

他應該在那個時候還想了很多東西。

但那些情緒與思想，很快随着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他們消失在馬戲團帳篷的衣角，而消失殆淨。

然後他就在這燦爛的日光短暫被雲遮蔽的時刻，悄然消失在了這棟建築之上。

=

他順利地潛入了馬戲團之中。

然後他竟然有些迷茫于此刻該去幹些什麼。

距離飛翔的格雷森一家登場至少還有1個半小時的時間。

他在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早就已經在舞台上布置好了遠程控制随時可以彈出的防護網。

托尼·祖可也隻可能在格雷森一家上場前最後一次設施檢查後，才對表演時的繩子動手腳。

他于是短暫地陷入了某種事件發生在即，卻又短暫無所事事的時刻，并感覺此刻的心情和那些等候着輪到自己上場表演的演員差不多一樣。

最後他想了想，那就去見一見迪克吧。

畢竟這說不定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迪克了。

父母雙全的迪克·格雷森，想必是沒有什麼理由再被布魯斯收養，然後待在哥譚的。

迪克應該會作為一個平凡而不平庸的雜技演員後備役，繼續跟着父母和馬戲團一起到各地進行巡回遊行。

……一直跟着馬戲團，沒有固定的學校的話，真有點擔心他日後的學習情況。

他一邊再次發散地想着，一邊隐蔽地往屬于表演人員休息區的方向潛行。

他很快就來到上幾次來這裡時，觀察格雷森一家的最佳位置。

然後微妙地發現，那個位置好像有除了他以外的人來過的迹象。

他于是觀察了一下那個位置，發現來人的腳印顯示那個人應該是小孩子。

根據馬戲團上下早已被他調查得清清楚楚并銘記在心的人員年齡分布，不難推測出是誰。

一身蝙蝠打扮的人站在那裡，眉毛在面甲覆蓋下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