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銀框眼鏡擦拭鏡片,金屬鏡腿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度:"雲玥别墅,頂樓有扇永遠為你留着的天窗。"
輕笑混着風掠過李刻纏耳畔,"記得帶上這個——"掌心落下枚泛着體溫的鑰匙扣,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纏"字,正是陳青石初中時總被他嘲笑的手工課作品。
李刻纏攥着鑰匙扣往雲玥别墅狂奔時,暮色正将城市染成濃稠的墨色。
雕花鐵門虛掩着,他撞開的瞬間,碎石子路在腳下發出細碎的嗚咽。
二樓的燈光刺破黑暗,陳青石的身影在百葉窗後忽明忽暗,像幅被揉皺的舊畫。
"陳青石!"他的喊聲驚飛了栖在紫藤架上的夜枭。
樓上的動靜戛然而止,片刻後,玻璃窗被猛地推開,陳青石蒼白的臉探出來,眼眶還泛着紅,卻在看清來人時劇烈顫抖:"你怎麼來了啊!”
陳青石站在那裡的身影單薄如紙,校服後襟還沾着跑時蹭到的牆灰。
李刻纏喉嚨發緊,卻仍揚起嘴角,聲音裡帶着故作輕松的顫:"陳青石,你這雙長腿是裝了馬達嗎?"他晃了晃被碎石磨破的膝蓋,"我追得鞋都快飛了。"
少年猛地擡頭,泛紅的眼眶在月光下泛起水光。
他強扯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喉結滾動着啞聲開口:"過來...讓我看看你。"話音未落,李刻纏已經撲進他懷裡,撞得兩人跌坐在冰涼的台階上。
"你可真會挑地方藏。"李刻纏悶聲抱怨,手指揪着對方襯衫下擺,"雲玥别墅?保安大爺拿電棍攔我三次!"
他仰起沾着草屑的臉,睫毛掃過陳青石發燙的耳垂,"要不是我眨巴着眼睛喊'叔叔我找男朋友',現在隻能隔着圍欄給你表演隔空擁抱了。"
陳青石突然悶笑出聲,胸腔震動着蹭過他額頭。
李刻纏趁機圈緊他的腰,鼻尖埋進帶着雪松氣息的衣領,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紅了眼眶。
過了好一會兒陳青石才又開口“你都知道了?沈知行真煩人。”李刻纏哼哼“對啊,我都知道了你還偷拍我,我不管,我出鏡了,你給我錢。”
陳青石笑出了聲“我最有的就是錢,我給你。”李刻纏看陳青石臉色好了一點才又說“我聽見了,你爸爸為什麼要賣掉你爺爺的畫?”陳青石緩了緩“因為他做假賬,被董事會知道了。“
李刻纏的手指在陳青石後背輕輕摩挲,感受着對方緊繃的肌肉逐漸放松。
他擡起頭,月光落在陳青石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忽然覺得這個總愛冷着臉的人,此刻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玻璃人偶。
"所以,賣掉畫就能填補虧空?"李刻纏輕聲問,指尖無意識地摳着陳青石襯衫上的紐扣。遠處傳來夜航飛機掠過雲層的轟鳴,在寂靜的别墅區格外清晰。
陳青石苦笑,下巴抵在李刻纏發頂:"哪有那麼簡單。那幅畫是老爺子臨終前親手封存在保險櫃的,爸以為是張大千真迹,能賣個好價錢...其實上周我找專家鑒定過,是赝品。"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現在就算賣了,也堵不上那個窟窿。"
李刻纏猛地擡頭,額頭撞在陳青石下巴上:"赝品?那你還..."話音未落,他突然反應過來,"你故意讓你爸以為是真的?"
夜風卷起陳青石額前碎發,他沉默良久才開口:"當年爺爺把畫留給我時說,'石頭,有些東西比錢更重要'。現在想來,他大概早就知道這幅畫是假的。"他握緊李刻纏的手,"我不能讓他用爺爺的遺物去換那些見不得光的錢。"
李刻纏突然翻身跨坐在陳青石腿上,雙手捧住對方的臉:"陳青石,你怎麼不早說?我舅舅在古董修複中心工作,他認識很多權威鑒定師,我們可以..."
"沒用的。"陳青石打斷他,聲音裡帶着說不出的疲憊,"爸已經和他們談妥了,三天後在香港交接。而且..."他别開臉,喉結艱難地滾動,"董事會要的不隻是錢,他們想借此機會把他踢出公司。"
李刻纏盯着陳青石眼底跳動的絕望,突然想起沈知行說的那些話——他以前是一個連眼裡希望的的人,這些年獨自咽下了多少苦澀。他俯身,輕輕吻去陳青石眼角未落下的淚:"别怕,我們一起想辦法。"
就在這時,陳青石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他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着“陳如鴻”三個字。兩人對視一眼,陳青石按下接聽鍵,開了外放。
"陳青石,你現在立刻回家。"電話那頭傳來壓抑的怒吼,"買家提前到了,半小時後就要看畫!"
陳青石的手指瞬間收緊,幾乎要捏碎手機。李刻纏突然按住他的手,對着話筒大聲說:"叔叔,陳青石在我家補課,馬上就回去!"
不等對方回應,他挂斷電話,目光堅定地看着陳青石:"走,這次我陪着你。"
陳青石愣了愣,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刺破烏雲的陽光,驅散了眼底的陰霾:"好,一起去。"他站起身,順手把李刻纏拉起來,十指相扣的瞬間,掌心的溫度順着血脈傳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