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上課鈴撕裂走廊的喧嚣時,陳青石身後跟着蹦跳的李刻纏。帆布鞋踏過斑駁的陽光,在教室後門投下交疊的影子。
"陳青石,我可以牽着你的手上課嗎?"李刻纏忽然拽住他校服下擺,仰起的臉上梨渦盛着狡黠。
他不等回答,已經将微涼的掌心貼上陳青石發燙的手背,指尖輕輕勾住他的指節。
粉筆灰在晨光裡打着旋,講台上老師的聲音混着窗外蟬鳴,而陳青石聽見自己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課桌都微微發顫。
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總漏進斜斜的陽光,此刻正将兩人相握的手鍍成蜂蜜色。
李刻纏歪頭看他通紅的耳尖,睫毛在臉頰投下細密的陰影心裡想的是:"陳青石,我不怕你,也會相信你。"他晃了晃交握的手,鋼筆尖在陳青石的作業本上洇開墨點,像突然綻放的藍花。
這堂課的知識點陳青石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隻記得李刻纏手心的溫度從指尖蔓延到心口,記得他悄悄用指甲在他掌紋裡畫小兔子,記得粉筆灰落在他發頂時,像撒了層月光。
直到下課鈴響起,他才驚覺自己反扣住了那隻手,而李刻纏的笑聲比課間的喧鬧更清亮:"陳青石,你真好!"
陳青石剛張開嘴,還未吐出半個字,走廊盡頭突然傳來皮鞋叩擊地面的聲響。
班主任抱着教案快步走來,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兩人交握的手,在陳青石驟然繃緊的肩線上頓了頓:"青石,你爸爸來了,在校長辦公室。"
少年搭在課桌上的指節瞬間泛白,掌心殘留的溫度被寒意迅速吞噬。
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湧的暗潮,喉結艱難地滾動:"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起身時椅子與地面摩擦出刺耳聲響,驚飛了窗台上啄食的麻雀。
李刻纏攥着被扯皺的草稿紙追到走廊,隻看見陳青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風掀起他校服後擺,像一面即将沉沒的旗。
他咬着下唇轉身,卻在樓梯間撞見匆匆下樓的男人——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鬓角霜白,金絲眼鏡下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刃。
"你就是去半山公館那個?"男人在台階上站定,聲線裡裹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皮鞋擦過他腳尖的瞬間,李刻纏聞到濃烈的雪茄味。
校長辦公室虛掩的門縫裡,傳來壓抑的争執聲。
李刻纏屏住呼吸貼近門闆,聽見陳青石帶着哭腔的低吼:"憑什麼要賣掉爺爺的畫!那是他留給我的......"
重物砸在桌面的悶響驚得他後退半步,掌心觸到冰涼的門把手時,門突然被猛地拉開。
陳青石的眼眶通紅,額角還沾着碎發。他看到李刻纏的瞬間,渾身緊繃得像隻炸毛的貓。
不等他開口,少年已經奪路而逃,隻留下走廊裡經久不散的,混着淚水與雪茄的苦澀氣息。
李刻纏撞開教室後門時,沈知行正用鋼筆尖反複戳着草稿紙。
聽見腳步聲,他猛地起身,金屬筆帽"當啷"滾落在地:"我知道你要問陳青石。"
喉結劇烈滾動,鏡片後的目光藏着複雜的情緒,"他喜歡你,還記得2024年5月13日那場美術大賞嗎?你誇的就是他的畫,陳爺爺的去世幾乎帶走了他的一切,說起來,你誇他之後他心情确實好了一些,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喜歡上你的"
天台鐵門吱呀推開,暮色将雕花禮盒染成蜜色。
李刻纏蹲下身時,校服袖口掃過盒蓋上的燙金藤蔓,指尖觸到冰涼的緞帶結。
第一張照片滑落掌心——初三雨天,他撐着傘回頭張望,而遠處梧桐樹下,陳青石舉着相機的手被雨水淋得發白。
"這些年他偷拍了你286張。"沈知行突然踢開腳邊石子,聲音混着風掠過鐵皮水箱的嗚咽,"你領獎時攥着話筒的指節,雪天哈氣在玻璃上畫的笑臉..."他猛地扯松領帶,露出發亮的項鍊,"終于等到你轉學來了,等來了又一次改變。”
盒子底層壓着本皮質日記,泛黃紙頁間夾着幹枯的雛菊。李刻纏翻開的瞬間,沈知行突然抓住他手腕:"别看最後一頁!"
但墨迹已經撞進眼簾——"如果愛有形狀,大概就是把他困在懷裡的弧度。可沈知行經常調侃我,說我這麼冷漠的人不配..."
李刻纏喉間像是卡着團浸了冰水的棉絮,每吞咽一次都扯得生疼。
他攥着衣角的指節泛白,聲音沙啞得不成調子:"他不冷漠...他會在我害怕時哄我..."尾音像被掐斷的琴弦戛然而止。
沈知行望着少年發紅的眼眶,鏡片後的眸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