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夠了,我不會走,我好不容易在次遇見他,憑什麼分開,我不走,陳家也會變樣。"他的聲音像從齒縫裡擠出來的碎冰,帶着玉石俱焚的決然。
啤酒罐被狠狠砸在地上,金屬撞擊聲驚飛了窗外避雨的麻雀。
陳青石起身時撞翻椅子,動作粗暴得近乎發洩。
他轉身走向門口,後背挺直得像柄出鞘的劍:"我不會走。"門被重重甩上的瞬間,暴雨沖刷着玻璃的聲響裡,隐約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吼。
夜風卷着熱浪撲進敞開的窗戶,掀動玄關處沈知行的鲸魚拖鞋。
陳青石抓起畫具包沖向門口,帆布包帶掃落了茶幾上的啤酒罐,琥珀色的液體在地闆蜿蜒成河,倒映着他轉身時眼底燃燒的光。
沈知行望着陳青石消失在樓道的背影,突然想自陳爺爺去世後,陳伯父掌權後陳青石就沒有了自由,那麼現在陳青石應該為自己活一次,無論什麼時候。
沈知行知道陳家什麼樣子。陳青石很優秀,無論是各個方面陳青石都勝過同齡人,可唯一的輸點就是沒有自由。
沒有自由的陳青石就像是被精心雕琢的玉盞,盛着旁人求而不得的天賦與優渥。
他在學科競賽領獎台上的身影挺拔如松,在美術展畫作前的筆觸驚鴻遊龍,連校服領口翻折的角度都帶着令人側目的完美。
可當鎂光燈熄滅,掌聲褪去,這個被光環籠罩的少年卻困在金絲籠裡——父母鋪就的人生軌道筆直而冰冷,每一步都精準踩在他人預設的刻度上。
他的書架擺滿燙金獎杯與限量版畫冊,卻容不下一本自己偷偷臨摹的素描;私人畫室的頂級顔料足夠淹沒整座校園,卻畫不出自由生長的線條。
那些深夜裡對着月亮練習的鋼琴曲,那些藏在草稿紙背面的情詩,都成了他與世界無聲的對抗。
衆人隻道他生來順遂,卻不知這份耀眼背後,是被枷鎖捆住的翅膀,是在既定劇本裡掙紮着想要改寫結局的靈魂。
陳青石站在别墅門口,鎏金雕花鐵門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像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屏障。
門内水晶吊燈早已亮起,卻照不暖這棟空蕩蕩的建築,反而将玻璃窗映成一面面冰冷的鏡子,倒映出他攥緊畫具包的手。
推開門的瞬間,冷氣裹着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
父親端坐在真皮沙發上翻閱文件,母親對着手機屏幕補口紅,仿佛他的歸來隻是一陣無關緊要的風。"不是說出去有事?怎麼回來了?"父親頭也不擡,鋼筆在文件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我不走。"陳青石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回蕩。
母親塗着蔻丹的手指猛地頓住,口紅在唇畔暈開一道歪斜的紅痕。父親終于擡起頭,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像冰錐般刺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
"我說我要留在國内。"陳青石笑着向前半步,帆布包上的顔料污漬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投下倔強的影子,他想起李刻纏笑起來時彎彎的眼睛,喉嚨發緊,"如果你敢讓我走你就試試"
空氣仿佛凝固成鉛塊。母親皺着眉說:"就為了那些不切實際的畫畫?你知道倫敦的學校能給你......"
"你又想給我安排好了人生?"陳青石突然扯開校服領口,脖頸處青筋暴起,"從小到大,奧數班、鋼琴考級、國際競賽,哪一樣是我真正想要的?"
他抓起玄關處的獎杯,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這些獎杯不過是你們炫耀的資本!"
父親猛地起身,紅木茶幾被撞得發出悶響:"反了你!"文件散落在地,紙頁間夾着的倫敦學校錄取通知書飄到陳青石腳邊。
陳青石彎腰撿起那張燙金通知書,在父母震驚的目光中緩緩撕碎:"給我一年時間,不對,不用一年時間。"
他直視父親陰沉的臉,"我會讓你們知道,我是怎麼留在國内的。"
他将碎紙抛向空中,白屑紛紛揚揚落在昂貴的吊燈下,"同樣的,我也會拿下陳家丢在外面的的部分股權。"
母親張了張嘴,卻被父親擡手制止。老男人扶了扶眼鏡,眼中閃過算計的光:"好。如果你能拿下我以後就再也不管你,但是如果......"
"沒有如果,我會的。"陳青石轉身時,畫具包撞在門框上,钴藍色顔料在雪白的牆面上綻開,像一滴不肯妥協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