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刻纏望着陳青石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襯衫消失在街角轉彎處,才緩緩收回視線。
他盯着掌心被汗浸濕的飯團包裝紙,喉嚨發緊得幾乎喘不過氣。
走出小店時,竹簾上的銅鈴又一次叮咚作響,卻驚不起他半分波瀾。
回到教室時,上課鈴已經響過。餘燼瞥見李刻纏耷拉着腦袋的模樣,悄悄把課本豎起來擋住老班的視線,壓低聲音問:“怎麼了?不是和學霸一起吃過飯了嗎?”
李刻纏癱在椅子上,望着窗外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天空,聲音悶悶的:“他說家裡有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一起吃飯……”說着,無意識地捏緊了校服衣角。
餘燼從抽屜裡摸出顆草莓味糖果,啪地拍在他桌上:“别耷拉着臉啦!說不定明天就又湊一塊兒了,你看沈知行也走了。”
李刻纏猛地坐直身子,校服衣角被攥出褶皺:“沈知行也走了?他倆......”他盯着餘燼欲言又止的表情,喉嚨發緊,“你和沈知行,到底什麼關系?每次提到他你都躲躲閃閃的。”
餘燼的動作僵在半空,剛撕開包裝的草莓糖掉在課桌上。
他望着李刻纏認真的眼神,突然輕笑出聲,用食指彈了彈對方額頭:“想什麼呢?我們就是......”話音未落,上課鈴突兀地響起,他抓起課本擋住半張臉,“放學請你喝奶茶,到時候再說!”
與此同時,陳青石站在自家别墅門口。
水晶吊燈将玄關照得透亮,父母坐在真皮沙發上,茶幾上攤着幾張機票和酒店訂單。
母親染着栗色卷發,塗着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叩了叩桌面:“青石,你出國的計劃需要提前了,等你高二畢業就走。”
“什麼?”陳青石握緊畫具包的帶子,帆布邊緣勒進掌心。
父親摘下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冰錐:“你二叔那裡着急,你必須跟着。學校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透過落地窗斜射進來,在陳青石腳邊凝成血色光斑。
他想起李刻纏鼓着腮幫子吃飯的模樣,喉結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屏幕亮起沈知行的新消息,他盯着“怎麼回事,我聽我媽說你要提前走了?”的字樣,指尖懸在屏幕上方,最終按滅了屏幕。
陳青石攥着手機的手微微發顫,屏幕熄滅的瞬間,别墅内的寂靜突然變得刺耳。
他望着父母仍在整理文件的背影,喉結滾動兩下,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我出去一趟。"
母親頭也不擡地應了聲,父親的鋼筆在文件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陳青石轉身時,畫具包上沾着的顔料蹭過門框,留下一抹突兀的钴藍色。
夏夜的風裹着蟬鳴撲面而來,他快步穿過别墅區的林蔭道,手機又震了下,沈知行的消息接連彈出來:"他又沒和你商量?"陳青石盯着最後那條消息。
沈知行家的燈在雨幕裡暈成昏黃的光斑,陳青石攥着兩罐啤酒站在樓下,指節泛白得近乎透明。
玻璃瓶外壁的水珠順着手腕滑進袖口,他仰頭盯着别墅的窗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門鈴第三次響起時,防盜門被猛地拽開。沈知行裹着睡袍探出頭,發梢滴落的水珠在鎖骨處蜿蜒:"陳青石,你......"話沒說完就被啤酒罐砸進懷裡。
陳青石側身掠過他,皮鞋在玄關地闆碾出刺耳的聲響。
"他讓今年我暑假出國。"他把另一罐啤酒重重砸在茶幾上,玻璃震顫的嗡鳴驚得牆角綠蘿簌簌發抖,"學校都聯系好了。"聲音平闆得像在複述一份文件,不帶絲毫溫度。
沈知行捏着啤酒罐的手指驟然收緊,冰涼的液體在罐内晃出細碎漣漪。
他瞥見陳青石眼下青黑如墨,突然想起上周美術室裡,那張被揉成團的畫——海浪中交握的兩隻手,墨迹暈染得像被淚水浸透。
"你現在還想走嗎?"話出口的瞬間,沈知行就後悔了。陳青石周身氣壓驟降,握着啤酒罐的指節暴起青筋,金屬罐在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扭曲聲。
死寂中,陳青石突然仰頭灌下大半罐啤酒。冰涼液體灼燒着喉嚨,卻澆不滅眼底翻湧的暗潮。
他眼前閃過李刻纏仰頭看他時亮晶晶的眼睛,和夕陽下被染成蜜糖色的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