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剛響，李刻纏便下意識望向陳青石那裡。陳青石的座位早已空蕩，隻留下半開的素描本被風掀起邊角。

他盯着那個空座位，滿心期待瞬間化作失落，垂眸盯着課本上的折痕，半天沒挪開視線。

餘燼戳了戳他發僵的肩膀："别等啦，陳青石哪次能老老實實上滿全天課？"見李刻纏腦袋越埋越低，連後頸都泛起淡淡的粉色，他突然眼睛一亮："哎！要不你去美術室碰碰運氣？他整天泡在那兒。"

這句話像點亮黑暗的火柴，李刻纏猛地擡頭，睫毛上還沾着沒散盡的失落："你...有他微信嗎？我還沒來得及加。"尾音輕得像片羽毛，餘燼忍俊不禁，朝遠處揮手："沈知行！過來一下！"

正在收拾籃球的沈知行一頭霧水："不是說晚上再去？"李刻纏和他面面相觑，餘燼笑着推了他一把："快把陳青石微信給纏纏。"

"諾。"沈知行晃了晃手機，二維碼在陽光下泛着光。等李刻纏手忙腳亂加完好友，餘燼拉着還在發懵的沈知行就走："美術室在四樓最左邊，快去吧！"

李刻纏攥着手機往走廊跑，滿心都是新好友申請通過的期待。

拐角處突然撞上溫熱的胸膛，手機"啪嗒"掉在地上。他慌忙擡頭道歉，卻見對方彎着眼睛笑，露出兩顆虎牙："走路看路啊這位同學，撞疼了沒？"

那人蹲下身幫他撿起手機，指尖擦過他冰涼的手背。李刻纏連聲道謝，心裡卻還惦記着的好友申請。

等他擡頭，那人已經走遠，隻留下走廊裡若有若無的柑橘香。

李刻纏揉着撞的有點疼的額頭繼續往美術室走，手機屏幕還停在添加好友的界面——陳青石的頭像是幅水墨畫，遠山含黛間隐約有隻飛鳥。

指尖懸在發送鍵上猶豫片刻，還是點了下去，不過最終決定還是把手機塞回口袋，決定當面邀請。

推開美術室虛掩的門，松節油混着顔料的氣息撲面而來。

陳青石背對着門口，正在往畫布上塗抹大片钴藍色。陽光斜斜穿過百葉窗，在他後頸投下細長的影子，随着手腕的動作輕輕晃動。

"陳青、青石？"李刻纏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畫室裡顯得格外清晰。陳青石握筆的手頓了頓，轉身時沾着群青顔料的指尖還懸在半空。

他看着李刻纏泛紅的臉頰，注意到他發梢沾着的粉筆灰，和早晨在教室後門時一模一樣。

"找我有事？"陳青石扯過紙巾擦手，畫布上未完成的海浪在風裡泛起濕潤的光澤。

李刻纏的手指深深陷進帆布包背帶，絞出細密的褶皺。

排練了好長時間的邀約話術，此刻全化作舌尖打轉的慌亂："昨天...你、你答應今天一起吃午飯的！"話出口便後悔，耳尖燒得發燙，像個急于讨要承諾的冒失孩童。

陳青石擱下畫筆，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昨夜少年仰着通紅的臉追問"明天還能一起吃飯嗎"的模樣突然清晰起來，他唇角微勾："可以，不過要等我畫完。"蘸着顔料的筆尖輕點畫紙，"或者...願意當我的模特嗎？"

李刻纏的瞳孔猛地睜大，兩秒後才機械地點頭。

跟着陳青石走到窗邊藤椅時，他瞥見對方左手虎口處一道淺色疤痕，在陽光下泛着珍珠母貝般的光澤。

"坐好。"陳青石的聲音裹着蜜糖般的溫柔，畫筆懸在他頭頂晃出金箔似的光影，"再轉半圈，讓陽光落在睫毛上。"

李刻纏僵着脊背保持姿勢，畫布上沙沙的筆觸混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胸腔裡炸開危險的念頭——完蛋了，自己要把持不住了，怎麼辦？

等陳青石擱下畫筆，李刻纏還維持着歪頭的姿勢，烏溜溜的眼睛盯着對方泛紅的耳尖發呆。陽光穿透他蓬松的卷發，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李刻纏？"陳青石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沙啞，"不是要去吃飯？"

少年如夢初醒，慌忙起身時撞翻了顔料盒。陳青石彎腰收拾的瞬間，脖頸後淺褐色的小痣擦過他發燙的指尖。

松節油混着體溫的氣息撲面而來，李刻纏感覺有隻小鹿在胸腔裡橫沖直撞，連呼吸都亂了節奏。

兩人并肩穿過灑滿光斑的走廊，帆布鞋踩碎滿地金黃。

李刻纏偷偷瞥向陳青石耳後那顆痣，看它随着步伐在光影裡若隐若現，突然希望這段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