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城後，花漾建築設計工作室裡一片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距離蘇省綠色低碳國際博覽會開幕，已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整個團隊就好似上緊了發條的精密機器，每一個齒輪都在高效運轉。

花洛夏坐在繪圖桌前，專注地看着圖紙，她耳朵上戴着的銀色流蘇耳墜，随着筆尖在圖紙上的遊走輕輕晃動，折射出細碎而迷人的虹光。“這次的參展作品，我們必須要突出綠色和創新，徹底打破傳統建築的思維定式。大家都把腦袋動起來，有什麼想法，可千萬别藏着掖着，盡管大膽說。”她的聲音清脆而堅定，在工作室裡回蕩。

陳淺微微皺着眉頭，撓了撓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花總工，我在想，能不能利用一些新型的環保材料呢？比如說可降解的複合材料，這樣應該能很好地體現低碳的理念。”他一邊說着，一邊不自覺地搓了搓手，眼神裡帶着一絲忐忑。

花洛夏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露出贊許的神色，用力地點點頭：“不錯，陳淺，你這個思路相當好！既新穎又貼合主題，不愧是我們工作室的一員。還有誰有想法，别害羞，都踴躍發言。”

吳諧連忙接上話茬，興奮地比劃着：“我覺得在建築造型上，我們可以借鑒一些自然形态，像樹葉的脈絡或者貝殼的紋理，讓建築與自然更加完美地融合。想象一下，人們走進這個建築，就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那得多奇妙。”

“可以！就是要這種大膽又新穎的想法。”花洛夏興奮地拍了拍手，轉頭看向王雪玲，“雪玲，你肯定也有不少想法吧，說說看。”

王雪玲推了推眼鏡，神色認真，條理清晰地說：“從空間布局來說，我們可以設計一些靈活可變的空間，滿足不同人群在不同場景下的使用需求，這樣能大大提高空間利用率。比如在展覽期間可以作為展示區，展會結束後稍作調整就能變成辦公區或者休閑區。”

花洛夏滿意地笑了，眼神裡滿是欣慰：“大家都很有想法，繼續保持這個狀态。接下來，我們就按照這些思路，開始細化設計方案。”說着，她突然轉身，将馬克筆用力擲向白闆，筆尖在“低碳”二字上洇開墨色漣漪，“這次我們要把建築變成會呼吸的生命體，就像把整片竹林搬進展廳，讓每一個參觀者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自然與建築融合的魅力。”

陳淺下意識地摩挲着口袋裡三天前收到的面試通知函，紙面的壓痕透過布料，清晰地硌着掌心。

他望着落地窗外開得正豔的海棠花，思緒飄遠，忽然想起在海城陪周漾考察民國建築改造時的場景。

那時，周漾指着斑駁牆縫裡鑽出的蕨類，一臉感慨地說：“你看，混凝土都在進化，建築又何嘗不能呢？”

“或許可以試試菌絲複合材料？”王雪玲的聲音從綠植牆後傳來，她正專注地調試着培養箱的溫控旋鈕，“上周我在蘇黎世理工的論文裡看到相關研究，這種材料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停！”花洛夏突然踩上轉椅，淺紫色指甲油在陽光裡晃成一片藍花楹花瓣，“我要的不是實驗室裡冷冰冰的數據，”她指向陳淺發間沾着的竹屑，“是這種觸感，這種……”指尖輕輕掠過吳諧攤在桌上的非遺油紙傘，“活着的手工溫度，這才是我們作品的靈魂所在。”

就在這時，玻璃門突然透進一縷清新的茉莉香。周漾抱着一摞資料走進來，陳淺正在繪圖的鉛筆尖猛地一顫，在硫酸紙上戳出個小洞。他慌亂地用比例尺蓋住那個瑕疵，一看到周漾出現，心髒瞬間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内心驚喜不已，連耳根都微微泛紅。

“這是鹿島建設最新的光觸媒案例。”周漾将資料輕輕放在花洛夏案頭，袖口滑落的腕表在圖紙上投下轉瞬即逝的日晷影。陳淺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她無名指第二關節有道淺疤，和趙涔亦手上的一模一樣，心裡不禁泛起一絲疑惑。

花洛夏接過資料，随意地翻了翻，笑着對周漾說：“還是我們漾漾想得周到，有了這些資料，我們的設計肯定能更完善。你來得正好，說說你對可降解材料的想法？”

周漾輕輕走到菌絲培養皿前，指尖劃過培養皿的邊緣，白色菌絲立刻像有生命一般纏繞而上，她輕聲說道：“就像蟬蛻。建築完成使命後，也應該把養分毫無保留地還給土地，這才是可持續發展的真谛。”培養箱的藍光映在她眼底，恍惚間與五年前模型室的夜燈重疊。那時趙涔亦正用熱熔膠修補被劃破的指腹，血珠滴在蟬翼紗上洇成晚霞般的顔色。

吳諧像是突然受到啟發，興奮地舉起油紙傘骨架：“二十八根傘骨能撐起整個雨季，為什麼不能撐起展館穹頂？你們想想，那會是多震撼的設計！”傘面投影在周漾帶來的資料上，竹影與光觸媒分子結構圖竟神奇地完美契合。

“天才！”花洛夏一把抓過陳淺的草圖紙，語速飛快地說，“用數控機床雕刻傳統榫卯，讓菌絲在接縫處自然生長，形成獨一無二的結構，簡直完美！”

“好了，你們繼續忙。我剛回來，得去看看南城河的進度。”周漾說完，轉身離開。

陳淺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随着周漾遠去，眼裡滿是眷戀。

吳諧眼尖地注意到了，笑着丢了一塊橡皮到他跟前，調侃道：“别看了，再看玻璃門都要被你看穿了！大家可都知道你那點心思。”

大家想起前段時間陳淺暗戀周漾的八卦，都忍不住默契地相視一笑。

陳淺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心裡卻想起參加完研究生面試的那些問題，幾乎都是在視頻電話裡周漾提到過的，或是實習這段時間跟着周漾學習到的，對她的感激和喜歡愈發濃烈，也若即若離，也如暮春三月的天氣悶悶不樂，等待一場谷雨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