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槐派的掌門算是一位風趣高雅之人,要求弟子規矩繩墨嚴守門規的同時,也會寬以待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林清玥記得有一年,後山的桃花開得比哪一年都要旺盛,春寒料峭,人面桃花分外好看,桃樹種滿了半山腰,一眼望去花枝在空中輕輕搖曳,指尖大小的花瓣被胡亂吹起,一直旋繞在山間各處,就像一層薄薄的面紗。
隻是可惜景緻雖美,卻并非人人皆能大飽眼福。
後山的路口有道禁制,是祖師爺親手設下,陣法的威力強悍如斯,據說是蒼槐派的護宗大陣,裡面還有不少鮮為人知的遺址,危險程度尚不清楚,所以門内有條規定,不想尋死就不要深入後山腹地。
而且在這片地帶上,有一種奇怪的靈物,頭顱上分明頂着鹿角卻是飛禽,它們的四條腿能空無所依地行走在湖面上,全身上下都是值錢的寶物,從前有許多人冒險前來獵殺嗣方鹿,再剝皮抽筋拿到黑市上販賣,不多時嗣方鹿的數量已不足原來的一半,掌門便下令所有人不得再靠近後山。
某日林清玥制造暗器時,出了故障,需要一種堅韌的荊棘作為戟柄,林清玥向楚明愈讨來了令牌,挑了個桃花最為蓬勃的時候,進入了後山。
周遭山巒疊嶂仚屳屲冚,遍地的靈花靈草,令林清玥垂涎欲滴,但好在她沒有賊膽,并未私藏。
隻尋了幾根最不值錢的破荊棘,林清玥受師尊囑托,拿到想要的東西後,不得久留。
她正往路口走去,桃林間竟莫名其妙響起了笛聲,林清玥臨時改變方向,一路摸索下,總算找到了吹奏之人。
那人閑散地坐在溪流旁的巨石上,他的一邊腿彎曲着,隻踏在輕飄飄的桃花瓣上,身旁還圍着幾隻嗣方鹿,這裡的生靈似乎都不怕他,反而對其異常的親近。
林清玥躲在一棵桃花樹後,小心翼翼地看着,沒有發出絲毫的動靜,奈何對方早已察覺。
男子用竹笛敲打近處的桃枝,那些花瓣瞬時乘風而起,有了形狀,不一會兒便把林清玥整個包裹起來,風一推搡,她重心不穩,被迫朝着男子靠攏。
此時隔得近,林清玥能清晰看到男子的容顔,他的耳鬓旁挂着一朵豔麗的桃花,眉眼間的一抹紅韻将他襯托得就像個扇惑人心的妖道,男子打量着她,随後竟開懷大笑。
這人笑完還說了句林清玥聽不懂的話:“你就是他一直藏着的人,确實算得上絕代風華。”
林清玥的身體不受控制,懸浮在離地面七寸的位置,無論她怎麼掙脫都紋絲不動,旋即妖道男子又問道:“你是來偷東西的?”
鬼鬼祟祟的林清玥的确可疑,但她有賊心沒賊膽,可不敢下手。
林清玥一臉真誠道:“誤會,我就是來撿幾根爛棍子。”
怕對方不信,林清玥又把納物囊裡的東西全部掏了出來。
男子撫唇輕笑道:“看來是在下魯莽了。”
他解除術法後,林清玥緩緩下降,這些花瓣落在她的衣裙上甚是好看。
林清玥好了傷疤忘了疼,不由自主又瞧了眼男子的相貌,她公平論道此人是除去楚明愈外,她在蒼槐山中見過的最為俊俏之人。
林清玥好奇道:“你長得這般妖豔,該不會是個桃花精吧。”
男子低眉笑意晏晏:“你這小家夥可真有意思,今日相逢也是有緣,我送你一個好東西可要?”
林清玥欣喜道:“是寶物我就要。”
男子出手很是闊綽,他道:“洗靈髓,引魂丹,還有回原鏡。”
這三樣物品,林清玥都聽過,全是上得了台面的靈寶,她眼中放光,這可是潑天的富貴。
但林清玥怕有詐,不敢輕舉妄動。
她道:“我們無親無故,你為何要送我這些。”
男子勾唇笑得不明所以:“我與你師尊頗有淵源。”
後來林清玥時常出沒後山,有時便會碰見男子,對方陶情雅緻,癡迷于琴棋書畫,從不弑殺生靈,林清玥一度以為桃花妖是個好人,并對天性殘暴的妖族有所改觀,怎料有一次楚明愈正巧看見她在操縱回原鏡,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楚明愈平淡問道:“你見過那人了?”
林清玥不明就裡:“師尊說的可是一隻桃花妖。”
楚明愈扶額低笑,看來真是友人,他道:“蒼槐派的掌門何時成了花妖。”
林清玥這才知道自己遇到的人是掌門仙尊蕭承裕,她還從别人那裡聽到了一樁往事。
自從祖師爺過世,蕭承裕便成了新的掌門人,但不知是何緣由,他将自己一直困于後山,迄今為止已經将近二十多年,期間從未出山,即便是必須出面的場合,蕭承裕也會将本體留在桃花林,用分身行走于世間。
蒼槐派共有七位仙尊,可無一人清楚其中因果。
聽到下戰書之人是蕭承裕,林清玥便猜到了絕不會是什麼生死局。
兩人百年前修為就平分秋色,沒個伯仲之分,現如今楚明愈修煉邪術,修為必然大漲,若用分身蕭承裕必輸無疑。
這次蒼槐派聲勢浩大,上千名弟子禦劍而行,站在巫烨城外的半空,密密麻麻就像夜晚的星宿,而為首之人正是蕭承裕,一陣鼓角齊鳴,回蕩的聲音仿佛萦繞在整個巫烨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