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大宅前門緊閉着，院子正中放了一張大大的紅木圓桌，桌上鋪着白布，擺着許多的空盤子，外加過多的蠟燭燈台，把院子上空的夜色照得彤紅。

這些東西都是侍從們剛剛置放好的，除了盤子和照亮的燈火，其他的便一概沒有了。

莫說是菜肴，連各人的碗筷都沒有。

最怪的是，除了那位白馬夫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其他人——老實和尚、周流星，還有陸小鳳自己——都被要求換了衣服，用布蒙起了臉。

這實在不像是要吃席的樣子。

陸小鳳表達過自己的疑問，白馬夫人說：還是蒙着臉好些，因為我不确定，你們是不是想認識彼此，這樣能省去許多麻煩。

她說的是其他客人，陸小鳳心有疑惑，但見老實和尚周流星都乖乖蒙了臉，他也隻能照做。

周圍的侍從無聲無息地站着，桌邊的幾人也相對無話，燭火搖晃着凝固的夜色，氣氛凝滞。

等了有半炷香時間，陸小鳳清清嗓子打破沉默：“怎麼不先上些水果花生來，也好墊吧墊吧。”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試探着提議。

一邊的周流星開口道：“最好還是不要吃了，吃了恐怕等會也得吐出來。”

陸小鳳一愣：“什麼意思？”

周流星又閉上嘴，看樣子是不打算解釋。

陸小鳳去看主位上的白馬夫人，她隻是面帶微笑安坐着，手上搖着一柄羅扇，并不答話。

幾個人又安靜下來。

布巾蒙臉，本身就有些悶得慌，再加上油燈蠟燭燃燒後的煙氣，實在叫人呼吸不暢。

陸小鳳把手放在面前揮了揮，忍不住再次打破沉默：“為何要點這麼多燈？我知道你家裡不缺錢，但也大可不必這樣浪費，既不安全，也熏人得很。”

白馬夫人微笑道：“你且稍稍忍耐忍耐，我多點幾盞燈，也是為了讓來客們好找，加上還要仔細清點食材，自然要照亮些，等人都來齊，材料清好，你自然不用再挨熏。”

陸小鳳眼睛一轉：“哦？聽你的意思，這後來的人，還得自己帶着菜來？”

白馬夫人笑着點頭：“是。”

陸小鳳舒了一口氣：“還好我們來得尚且算早，省下一筆買菜錢。”

說完他又看向白馬夫人：“我本來不好說的，但你實在是太摳門了些，哪有請客擺宴，還讓人自帶食材的道理。”

白馬夫人笑道：“你還怪我？等會你就知道，我已經對你很好，至少我是要了你整個人來，而不是……”

話音剛落，忽聽見衣袂破風聲響。

幾個人扭頭去看，隻見緊閉的大門上方翻進來一個人影，身形快如鬼魅，不到眨眼功夫，人已立在庭院之中。

這人裹着件灰色鬥篷，一手提着盞小白燈籠，懷裡鼓鼓囊囊揣着什麼東西，落地之後便随手抛在桌上，道：“說好的見面禮，點一點吧。”

一個包裹應聲落在桌面上，将瓷盤砸出幾聲響，接着咕噜噜滾出兩個用布包着的球狀物來。

“這位仁兄莫不是帶了兩個西瓜來。”陸小鳳心道，可惜自己現在不想吃瓜，更想吃肉。

正想着，白馬夫人用扇柄敲了敲桌子，旁邊的侍從立刻上前去，将那兩個東西拆開裹布，擺進事先備好的大瓷盤中，雙手捧着，彎腰呈上來。

拿的近了，陸小鳳方看清楚那是什麼。

看清的一瞬間，他再也顧不上想吃肉的事情，因為胃内已經翻騰不止。

隻見那兩個東西粘裹着發絲血迹，散發出惡臭，分明是兩個死去多時的人頭。

足夠多的燭台散發着光亮，将人頭的樣貌照得清晰。

好巧不巧，這兩顆人頭的模樣，陸小鳳簡直眼熟得要命。

就算它們布滿傷痕血污，面目扭曲，甚至已經腐敗發黑，陸小鳳也能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