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道:“并非如此,你的手法已經很好,實在是這位攔路虎先生的臉皮太過崎岖,用他的長相來考驗自己的技巧,豈不是自讨苦吃。”
白馬夫人看樣子被他的話哄得頗為開心,撒手放了周流星,讓他洗臉去。
陸小鳳看着周流星出門,忍不住問:“我有點好奇,像你這樣……尊貴優雅的一位夫人,怎麼會跟這個糟老頭子有交情?”
白馬夫人袅袅娜娜地坐到銅鏡前,讓丫鬟們往她已經擁擠不堪的頭上戴花:“雖然我們境遇不同,模樣也是天上地下,但沒辦法得很,我們偏偏就是一道門裡出來的親師姐弟。”
“哦?”陸小鳳心念微動,“這麼說,趙胡纓,宋雪明,也是你的師兄弟了?”
“正是呀,你看我這宅子,看這些侍女随從,還都是我那好師弟趙胡纓留給我的呢。”
陸小鳳擡手摸着自己的唇髭,心中念頭閃動——
他竟然沒有仔細留意過這些人的背景。
趙胡纓,宋雪明,周流星。
這三個人的名字,陸小鳳往常是有所耳聞的,但從來不知他們之間的關系,更沒有試圖了解過他們的師門出處。
在他眼中,這些人隻不過是江湖中的二流選手,并不那麼引人注目,他從來也未曾留意過。
白馬夫人戴好了花,起身蓮步輕移,坐在陸小鳳的對面。
她注意到陸小鳳的神色,問道:“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陸小鳳回過神來,微笑道:“沒什麼。”
陸小鳳看着這個裝扮如花孔雀一般的女人,女人也看着他,莞爾一笑道:“你就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吧?”
陸小鳳點頭。白馬夫人歪頭想了想,對他道:“你再笑一笑。”
陸小鳳一愣,不明所以。
白馬夫人道:“你要是不願笑,我就要找人咯吱你了。”
陸小鳳不由苦笑道:“你為何非要看我笑?”
苦笑也是笑,白馬夫人看見陸小鳳的表情,像是頗為滿意,湊上來用手指尖戳了戳他的酒窩,道:“你确實是陸小鳳。”
說完,她贊許地看一眼老實和尚:“人家都說你這和尚從來隻說老實話,看來着實不假,你說能将陸小鳳帶來,便真的将他帶來了。”
老實和尚低眉順眼,并不回話。
陸小鳳擡手摸自己的臉:“怎麼?我笑一笑,你就肯定我是陸小鳳了?”
“有人告訴我,說陸小鳳長得很英俊,是個笑起來很可愛男人。”白馬夫人抿了抿嘴,“你有四條眉毛,長得英俊,笑起來又确實可愛得很,必是陸小鳳無疑。”
陸小鳳無奈道:“若是以往,你說這樣的話,還能讓我高興一陣,隻可惜,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情高興。”陸小鳳哭笑不得。
白馬夫人笑了笑:“我知道你為何煩惱,既然來了,不妨開心一些,事情也許未到絕境。”
陸小鳳道:“你知我為何而來?”
白馬夫人笑着說了一句苗語。
陸小鳳是不通苗語的,但這一句,他卻印象深刻得很,一聽便忍不住心中一緊。
白馬夫人将陸小鳳的臉色變化看在眼裡,但笑不語。
“你有解這蠱毒的辦法?”陸小鳳問道。
“我沒有啊。”白馬夫人道。
陸小鳳沉下臉色:“那你為何說未到絕境?”
“瞧你,怎的這樣沉不住氣,”白馬夫人嗔道,“你别着急,我雖然沒有辦法,但卻知道‘辦法’在哪裡。”
她輕輕一笑,“你既然來了,取了我門楣上的燈籠,那便是我們的朋友,我自會幫你指出明路。”
這婦人說話藏着掖着,一句拆成幾句,若她不是個女人,陸小鳳真恨不得上去掐着她,逼她快些将事情說清楚。
陸小鳳還待再問,白馬夫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今日這一趟不會白來,等朋友們都來齊了,我就告訴你細情。”
陸小鳳看了她半天,才歎出一口氣:“我今日才知道,自己能如此有耐心。”
白馬夫人對陸小鳳抛了個媚眼,笑道:“耐心些總是好的,要辦成事情,就得沉得住氣。”
陸小鳳看着她的臉,看了半晌,忽然搖了搖頭。
“怎麼?”白馬夫人眉梢一揚,“你不贊同?”
陸小鳳道:“不是,隻是我還是沒有想通,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一位貴夫人,怎麼會是周流星那糟老頭的師姐呢?要說是比他小了四十歲的小師妹,我倒好接受一些。”
白馬夫人被他逗得咯咯笑,滿腦袋的花随之顫抖:“你的嘴真是太甜了,雖然我知道你這是為了救你的朋友而說的違心話,但我還是受用得緊。”
她攏了攏耳邊的花串,嬌羞道:“你放心,憑你這樣甜的小嘴,我就不能不幫你。”
說話間,白馬夫人看向門外,喃喃道:“估計他們也該到了。”
她轉回來,對陸小鳳微笑道:“若是你有空的話,不妨跟我一起去前面的院子,陪我迎迎客人?”
陸小鳳道:“這是否有些差别待遇,怎的我們要一路走進來見你,其他人遲到了,你卻要到前院去接?難不成遲到的客人比我們尊貴?”
白馬夫人道:“那倒不是,隻是這些遲到的朋友,恐怕都帶了髒東西來,我怕他們污了我的花房,所以便将宴席擺在了前院,等人到齊了,咱們就開宴。”
陸小鳳看了一眼老實和尚:“哦?原來還有宴席吃,和尚你怎的不早說,你若直說了,還用得着拐彎抹角哄我跟來?”
白馬夫人掩唇笑道:“恐怕是因為,他也知道,我這宴席,不是這麼好吃的。”
陸小鳳心念轉動:“為何不好吃?你家廚子手藝不好?”
白馬夫人悠悠道:“這跟我家廚子的手藝無關,跟朋友們帶來的材料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