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沐?"周予陽的聲音從病床方向傳來,帶着不确定的顫抖。
桑沐把手機遞過去,兩人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相觸。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像是某種倒計時。
"我媽媽..."周予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她想見見你。"
病床上的女人比桑沐想象中還要瘦弱,但眼睛亮得出奇。"予陽的素描模特。"她微笑着說,聲音輕得像羽毛,"他從小就不會畫人臉,直到去年突然..."一陣咳嗽打斷了她的話。
周予陽的耳尖紅得透明。他慌亂地調整氧氣管,卻碰倒了床頭的水杯。桑沐幫忙擦拭時,發現病曆卡上寫着"晚期"兩個字,墨水已經有些暈開了。
畢業晚會那晚,禮堂挂滿了藍白色的氣球。桑沐站在角落裡,看着周予陽被同學們輪流拉去合影。他穿着熨得筆挺的白襯衫,左胸口袋别着那支鋼筆,笑起來時眼角的細紋讓她想起天文台望遠鏡裡的星軌。
"不去跳舞?"許遙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香水的味道濃得嗆人。她晃了晃手機,屏保是她和周予陽在畢業典禮上的合照,"他明天就飛洛杉矶了,梅奧診所那邊..."
桑沐沒聽清後面的話。她的視線穿過人群,看見周予陽正朝她的方向走來。禮堂的旋轉彩燈将光斑投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了一層流動的星輝。
"桑..."周予陽剛開口,班主任突然沖過來拽住他的胳膊:"校長找你!優秀畢業生要錄視頻!"
他被拉走時回頭看了桑沐一眼,嘴唇動了動。禮堂太吵了,但她分明讀出了那個口型:"等我。"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桑沐在空蕩蕩的教室裡找到了周予陽。他獨自坐在窗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課桌上攤開着她的素描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拿走的。
"我改主意了。"周予陽的聲音很輕,"梅奧的專家視頻會診後,說媽媽現在不适合長途飛行..."他翻開素描本最後一頁,那裡原本畫着他在雨中撐傘的背影,現在旁邊多了一行地址:"馬裡蘭州巴爾的摩市查爾斯街3400号"。
"如果你數到第366次日落..."周予陽的指尖輕輕撫過那個數字,"還有話想對我說,就寄到這裡。"
桑沐的眼淚終于落下來,砸在素描本上暈開一片水痕。周予陽伸手拭去她臉頰的淚水,指腹的溫度燙得驚人。他的嘴唇離她隻有一寸距離,呼吸間有薄荷糖的味道——
教室門突然被推開,許遙尖利的聲音劃破寂靜:"予陽!你媽媽來電話了!"
周予陽的身體僵住了。他最終隻是輕輕将額頭抵在桑沐的肩上,停留了三秒,然後起身離開。腳步聲在走廊裡漸漸遠去,最終被夏夜的蟬鳴吞沒。
桑沐翻開素描本,發現地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PS:鋼筆是給你的。我爸爸說,它應該屬于能看見星星的人。"
窗外,畢業晚會的氣球正一個個升上夜空。桑沐擰開鋼筆帽,月光照在那一行刻字上:"給未來的天文學家"。筆尖在紙上輕輕一劃,流出深藍色的墨水,像是午夜時分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