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敢有這樣的心思。
一代又一輩過去,她們是被拐.賣來的成了心底難以言說的秘密。
江南煙一晚上在奶奶面前裝出來的鎮定再也維持不住,她沖回去抱住她,淚流滿面:“您辛苦了,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這麼多年,她被拐.賣,被家暴,被當成奴.隸、保姆一樣對待,想過逃跑卻無能為力,最終隻能如行屍走肉般反複告訴自己:挨一挨吧,馬上就要結束一切了。
江南煙不敢想象這一路她有多少至暗時刻,不敢想象她眼神無光的時刻有沒有想過結束自己的生命。
奶奶抽噎着:“但我沒有證據,村裡那些老人我也不知道會不會願意站起來指證。”
桑吉站出來打了一劑定心針:“你放心,一切交給律師,他們是專業的,有什麼需要你配合的他們會告訴你,你就在這好好休養,好好照顧次仁。”
奶奶用袖子擦幹眼淚,再一次表達了感謝之情,把他們送到門口。
走出醫院,桑吉去停車場開車,江南煙站在路邊等他。
她神思恍惚,呆呆地站着,一直到桑吉叫她她才回過神來上車。
“安全帶。”開出一段路後發現她還是很呆滞,他出聲提醒。
“想什麼呢?想‘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說得沒錯嗎?”他主動開口。
她先是沉默了一會兒:“你以前聽說過這些事嗎?”
“奶奶是家事律師。”言外之意就是聽過。
“那你說,除了次仁奶奶和次仁,這裡還有多少人在經曆這樣的黑暗?”
她疲憊地揉了把臉:“我能幫得過來嗎?我好沒用。”
“江南煙,”見她開始鑽牛角尖,他緩緩開口,“社會的發展本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們要接受進步的速度沒有那麼快的事實,但也得相信形勢一直在向好。”
“你看,至少現在甘薩的年輕一輩就都沒有拐.賣來的。”
“我們不是佛祖,沒辦法普渡衆生,我們隻能盡力幫每一個能幫到的,勿以善小而覺無用,當下你怎麼能知道自己的所做是一小步還是一大步呢?”
“就算真的隻是一小步,那也幫助到了一個人,不算太差。”
她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桑吉也沒有再繼續,點到為止即可。
她隻是一時間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認知和甘薩現實生活的落差,再仔細想想,再多經曆些,她就能波瀾不驚了。
隻是,她應該會害怕、讨厭這裡吧,會想早早逃離這個颠覆她三觀的地方吧。
他抿了抿唇,開始考慮異地調職的事。
——
江南煙開始利用課餘時間四處奔波聯系當地的民政部門共同處理這件事。
雖然拐.賣的事因為牽涉面太廣,且沒有證據不了了之,但好在次仁和奶奶成功拿到人身安全保護令,開啟了沒有惡魔的新生活。
為了防止他父親來騷擾,民政部門為他們在安保相對較好的學校調了兩間宿舍。
對于奶奶一并安置在這裡,江南煙起初頗有微詞,她怕别的同學們會因此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次仁,但最終在工作人員的勸說下隻能暫時接受這個安排。
——
一個月過去,江南煙感覺自己的骨折好得差不多了,準備搬回學校。
畢竟一直住在外面她往來學校都得麻煩桑吉,他早已開始上班,這樣的話每天上下午還得特意抽時間來接送,她深覺不好意思。
更重要的是,自從那天深夜回到家中,她和桑吉再也沒有什麼接觸了,倒不是他不淡定,而是她每天都假裝忙碌躲着他。
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這樣做的原因,就是任性地不想和他說話。
她想,在這樣的現實面前,她搬出去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即使她借口沒臉再找領導請假,奶奶也一直拉着她不放。
“好孩子,傷筋動骨一百天,哪能這麼早就去那種環境累着自己啊?”小老太叉着腰,“你就大膽地去跟領導請假,他們要是不批奶奶找他們說理去。”
“而且你走了這小子肯定也搬回宿舍,那奶奶又是孤零零一個人了。”她假假地擠出兩滴淚。
“還有,難道你舍得嗎?奧毛勒。”她拍了拍桑吉的胳膊,示意他别像個啞巴。
最後這一句才是她的最終目的,這一個月兩人同居在一起都沒有什麼火花,這下沒了在一個屋檐下的契機估計更是慘淡,她怎麼放心自己就此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