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時候,連知雨心裡頭還悔得要命,就應該在他發現是祁宿照顧的他的時候就把密碼改掉,指紋也清除。留着這麼個坑不填,贻害無窮。萬一剛剛那一棍沒收回來……
眼前的傷痕曆曆分明,他似乎又心軟了。
「不能心軟……活該,都是他活該。」
心一狠,咬咬牙,手上動作加重半分。祁宿疼得皺眉,看向低頭忙活的連知雨:
“哥哥,你好狠。”
不聽不聽和尚念經。
好不容易用繃帶包紮完畢,連知雨直起身揉了揉發酸的後頸,剛想下逐客令,便被祁宿的一句話堵住了嘴:“兩隻手都傷了,開不了車了,怎麼辦啊哥哥我明天還要回若大上學。”
聽畢,連知雨感覺天都塌了。剛想說“你自己找人送回去”,又估摸着他會還以“開不了家裡的指紋鎖”“三更半夜找不到人”“折騰下去明天早八趕不上了”為由,步步為營,就想留在這裡。那雙充滿無辜的桃花眼和微微抿着的下唇,沒有半點兒想走的意思。
連知雨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他頭一次後悔自家的客卧不常打理,現在打掃起碼要花半個鐘頭。他擡手看了眼時間,已經快零點了。
斟酌半天,還是不要硬趕人家走了吧。畢竟也是莫名其妙因為自己受了傷,萬一曝出來當代影帝深更半夜睡在自家門口的話,也太那啥了。
“你睡沙發。”“好吧,哥哥。”
某人表面上失落地低下了頭,實際上嘴角的難壓程度堪比壓面前這座冰山。
抱來一床新的被子後,連知雨索性滅了工作室的燈,關掉了廚房的排氣系統,“嗒嗒嗒”上了樓,心煩意亂又把門一摔。
我們影帝可不是白拿的獎,盯着腕上手表的指針發呆,不知道在暗戳戳籌劃什麼。
樓上的淋浴水聲嘩嘩作響,傳入耳中如同古代宴飲作樂時奏的靡靡之音,不知不覺間祁宿便覺得稍有渴感。意識到自己想歪了的某人咽了咽唾沫,咽喉深處的幹澀向上蔓延。
「怎麼才過了這麼一小會兒啊,好想上樓,大不了我不當人了……算了保命要緊。嗚嗚嗚為什麼他這麼冷淡啊以前不是這樣的。」
而樓上毫不知情換上睡衣的連知雨,擦着吹風機沒能完全吹幹的發尾,打了兩個哈欠,把方才的事情大半都抛在了腦後,難抑的困意侵襲理智。
半睡半醒間,他隐約感覺到被子一角下壓,床墊一側下陷,迷迷糊糊摸了過去又什麼都沒摸到,皺了皺眉,翻身撩了撩頭發。
又做了個夢。
夢裡的人還是如舊,永遠都是那一人。
“其實我都在騙你,我想知道,我太想知道為什麼了。”
那張滿是遺憾的臉投來無奈而如芒在背的視線,如針紮一般刺得他生疼。他很想沖上前去抱住對方,卻又死活追不上,看着那張喜歡的要命的無瑕的臉側漸漸有血珠滑落,三滴五滴,比斷線的珠子更加接連不斷。他凝睇着那下墜的猩紅瑪瑙,痛意四濺,伸出手想去擦拭幹淨卻又無果,自己反而化成了其中之一,看着眼前人和自己一同極速墜落,那張臉上恬靜的微笑漸漸失了焦,“砰”地凝固在一灘絢麗的血泊之上……
齒間傳來溫軟潮熱的觸感,遠比兩年來在夢中回味的真實。悱恻纏綿,換氣的間隙,連知雨聽見一聲輕笑:
“抱歉哥哥,我認床,也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