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野掉了就念不進書,就沒心思幹活,就隻适合日複一日地坐在野地裡發呆,在黃昏和夜晚的縫隙中一次又一次地消融。你就很難再回到真實的人世間,努力去做一個世俗的成功者了。因為你已經知道了,在山野中,在天一點一點黑下來的時刻,一切都無關緊要。知道了就沒法再不知道。」
-陳春成《夜晚的潛水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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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由祁竹笙做東,邀請芮聆一行人赴晚宴,打的名号是慶祝芮聆成功晉級。
兩個人算不上什麼情誼深厚的學姐學妹,更談不上朋友,突如其來的邀請實在無厘頭。
無疑,是場鴻門宴。
郃思霖舞蹈隊排練來不了。
芮聆本來想推了,回家時考慮到一次談話可能會省去之後很多麻煩,便換了衣服戴口罩,李叔送她到位置。
下車時,郃擇零在外面等她,手上拿着一根香蕉,往上甩一圈又接住,百無聊賴的。
沒有等李叔下來開門,芮聆自己走過去。
郃擇零:“他們進去了。”
他順手接過她肩上的挎包,提在手裡:“走吧。”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勢浩大,不留情面地砸下來。
郃擇零把她往懷裡攏了一些,她躲在他的大衣裡,被他的味道籠罩。
淡淡的,很安心。
從停車位到大廳,十幾米的距離,她沒濕一根頭發絲。
推開門,幾個人圍着圓桌落座,桌上擺了幾道小份菜品,刀叉整齊擺放,透過落地窗能看到鱗次栉比的高樓,絢麗而潋滟的霓虹燈光彙成一道長河,在夜色下泛着幽光。
室内本相談甚歡,在門拉開的一秒,一桌安靜,氣氛微妙。
“擇零。”祁竹笙先開口,打破寂靜。
郃擇零和芮聆看過去。
隻剩兩個座位,都在祁竹笙的右手邊,她左邊坐的遲晨斯,在低頭品茶。
芮聆主動過去,坐在夏之稭旁邊,把祁竹笙右手的位置留給了郃擇零。
他無所謂坐下。
“快嘗嘗這個,脆皮石岐乳鴿”祁竹笙把一道菜推到郃擇零面前,笑容可掬:“這個味道和我們去年在澳門吃的口感一模一樣。”
突然的懷舊,一桌人都有些微愣,各自悶在自己碟子裡,不說話。
郃擇零點頭回應,沒有動叉子,低頭剝香蕉。
“芮聆,你也嘗嘗?”祁竹笙終于提起她,名義上的主角。
一桌人不作響,視線卻往那個方向移。
芮聆沒有摘口罩,擡了擡手,沙啞開口:“抱歉,我晚上都沒什麼胃口。”
這是實話,隻是場合的問題,勾起祁竹笙的淡淡不悅。
嘴上說: “學妹,我們都是為你慶祝,擺脫了‘三沒學生’的綽号真心為你高興,難道領口上添了一抹紅就不領我這個學姐的情了?”
句句話,都是故意丢刀子,聽着好像不懂事的是芮聆。
這時往常話多的謝桉樹有些坐不住了,撂下叉子,發出清脆碰擊聲,主動解圍:“竹笙,芮聆真不怎麼吃晚餐。”
說罷,又去看旁邊的郃擇零。
他平靜坐着,這會兒咬下第一口香蕉,臉頰微動,從始至終置若罔聞。
祁竹笙不領情:“可是她連口罩都舍不得摘……畢竟是首富的女兒,這種禮儀習慣學不好也有人圍着慣着,時間長了難免恃寵而嬌……”
“祁竹笙。”芮聆打斷,“我不想傳染給你們。”
默了會兒,她彎腰咳嗽兩聲。
接着說:“我不明白你今天為什麼要想方設法地刁難我,因為這次加冕嗎?又或者曝出鍊接來戳到了你脊梁骨?”她聲音是那麼啞,每個字都艱難地從嗓子裡出來,“當然,我最不希望是因為郃擇零,因為僅僅因為一個人産生惡意,無疑是最愚蠢的行為。”
氣氛一下子不太好,幾個人唏噓。
謝桉樹小聲問夏之稭:“愚蠢是stupid對不對?”
夏之稭把他拍開:“你神經病啊。”
郃擇零則淡淡坐着,香蕉吃到了一半。
祁竹笙臉一下白了幾分,平整地調整呼吸:“你的意思是,我嫉妒你?”
空氣凝固着,窗外雨聲蕭索。
芮聆右手撐頭,又咳了會兒,擡頭,面色蒼白:“學姐,這個稱呼應該是最好說明我們之間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