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塊冰塊都是一次小小的勝利,是被帶到夏天的一小塊冬天。」
- 卡爾·奧韋·克瑙斯高《在夏天》-
——
第二天,轉晴了。
芮聆燒退了些,還有點咳嗽,便戴了口罩去學校。
校園裡還是和往常一樣安靜,梧桐葉已經變成了黃色,灑下來鋪成一片。
操場周圍立了五顔六色的旗幟,還挂了風車和鈴铛,一陣風吹過,彙成彩色風海,叮叮當當地回響。
班上正在收作業,課代表不耐煩地在第一排催,男生踩着凳子聊遊戲,女生睜大眼睛刷睫毛,吵成一片,這是常态。
隻有在芮聆進班的一刻。
安靜了一瞬。
這次沒有突然上來找麻煩的男生,沒有暗戳戳的冷嘲熱諷,沒有人高高在上指手畫腳。
她就這樣在衆人沉默的注視下走回座位。
放下包,芮聆開始理昨天發下來的試卷,同往常一樣靜靜做自己的事。
焦千池正在看小說,聽到聲音,看了她一眼。
收回目光。
過了一會兒,又看了她一眼。
芮聆:“想說什麼?”
聲音非常沙啞,像一隻發聲的鴨子。
“你嗓子怎麼了?”焦千池把書放下。
“昨天發燒了。”
“哦……”焦千池低低應了一聲,接着說:“你昨天沒來真是個天大的損失。”
她挪了一下椅子,靠得更近:“那個帖子曝出來的時候,我們在早讀,有個男生直接喊了聲‘我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鍊接上了。”
“啧啧,你是沒看到,上次挑釁你那個男生看完,臉都綠了。”
芮聆聽得興緻缺缺,還在算卷子上的題目,右手畫着函數圖:
“這麼誇張。”
“對啊!”焦千池越說越起勁,“你這是拿了什麼爽文劇本啊!我之前還擔心你被罵,結果,祁竹笙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對了!芮聆你知道嗎,你今天要晉級了。”
這次芮聆終于擡起頭來,臉上挂滿問号:
“什麼晉級?”
焦千池擡起手,勾着芮聆的領結:“因為月考成績優異,你要換紅色領結了。”
……
第二節課下,加冕儀式在操場舉行,三個年級的學生都在,來了很多校領導。
和芮聆一起候場的還有三個女生和一個男生,都是這次考試中成績出色的。
隻是不遠處有個穿西裝的中年男子一直往這個方向看。
活動開始前,一直在放音樂,學生們都趁着說話。
“嚯,芮聆,站得跟松柏似的,很筆直嘛。”謝桉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出來,手撐着下巴調侃。
“神經。”夏之稭的巴掌很準時地落在他頭上。
芮聆隔着口罩笑了笑,眼睛彎着:
“你們怎麼來了?”
謝桉樹手搭在夏之稭的肩膀上,陽光透過樹葉,光澤斑駁在臉上,看着沒個正形:
“我爸今天來了,我被制裁了。”
他又說了句:“讓我把頭發染黑。”
芮聆:“所以,你要染黑了?”
謝桉樹:“of course……”
“not”
“我要染銀色。”
“……”
還真是叛逆啊。
在對話的時間裡,那個男人還在往這邊看。
芮聆也時不時把目光投過去。
“看什麼呢?”
兩人順着她望的方向看。
“羁絆啊。”謝桉樹突然調侃了這麼一句,“隔着茫茫人海認親呢。”
芮聆:“什麼意思?”
謝桉樹扯了下嘴角:“那是郃擇零他爹。”
“……”
“上台了芮聆。”夏之稭突然提醒,把謝桉樹拉開了。
“好。”
芮聆跟着前面的人,排成一個長隊,上台。
眼前是烏泱泱的人群,穿着整齊劃一的制服,台上拿着話筒的是副校長,正照着稿子念他們的分數和名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起。
這瞬間,好像站在榮譽砌成的寶塔上。
最後,是獎狀頒發和領結授予的環節,上台的是郃擇零的爸爸,笑容可掬,一身正氣。
他身後跟着兩個禮儀部的學生,戴着绶帶,倒像是國王的随從。
每發下去一份獎狀領結,他都會和他們握手,慈祥地說一句祝賀你。
完全是個彬彬有禮的長輩。
走到芮聆面前時,同樣的把東西遞給她,等拿穩後,和她握手。
可這一次,時間卻比任何一個人長。
雖是中年人,他容貌英俊,有這個年紀獨有的韻味和鋒利,眉眼間和郃擇零有七八分像。
他一直注視着芮聆的眼睛,不是欣賞的意味,更像是……猜忌。
等他走過,口罩下,芮聆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