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商柘希是壞蛋!
商柘希是壞蛋!”
商柘希回頭,小貓頭鷹玩具在桌子上搖來搖去,圓圓呆呆的,毛絨絨的。如棠小時候的玩具,可以錄聲音,可以跑來跑去,這麼多年了還可以玩。
小時候商柘希去上學,如棠抱着小貓頭鷹在門口送他,車子開走了,如棠還眼巴巴站在原地。保姆說,晚上就可以看到哥哥了,如棠說,要等到太陽落山,等好長時間。保姆說,哥哥要上學,以後長大了,棠棠也要上學。如棠說,我不要老師教我,我要哥哥教我。
保姆帶如棠回家,如棠按小貓頭鷹的腦袋,商柘希不好意思錄自己的聲音,就錄自己念的三年級課文。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裡船。
“商柘希是壞蛋!”
商柘希關掉小貓頭鷹,又來到畫室。如棠畫得專注認真,手指上沾了很多顔料,沒有擡頭看他一眼,商柘希就靠在桌邊看他。
如棠握刻刀和畫筆的姿态,跟他日常相比又是另一幅樣子,像是一個喝醉了的擊劍士在發起進攻,手中長劍銀雨一樣落下,又鋒利如霜。在那個世界他孤身一人,被殘酷地對待也殘酷對待一切,為了美而犧牲一切,直到油與水融合在一起。
如棠畫的不是他,商柘希是開玩笑的,如棠畫人像不喜歡畫油畫,更喜歡畫素描。如棠正在修一副舊畫,畫他上次買的花。
“你還不去吃飯?”
安靜的畫室,如棠冷不丁說。
“等會兒。”
“在外面吃過了也不一定。”
如棠改好了畫的細節,扔下畫筆,擦一擦手,終于回頭看他。
“沒吃。”
“反正我不等你,我已經吃過了,你隻能吃我剩下的。”
商柘希點一下頭。
如棠繞他一圈,在前方站定,揪住他的襯衣領子看一眼。
“怎麼了?”
“看是不是跟上次一樣。”
上一次商柘希跟朋友去KTV,又喝酒,如棠在他襯衫領子上看到口紅印。如棠過了兩天才問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商柘希說是點了陪唱的公主。
“沒有。”
如棠不信,湊近了聞他身上的氣味,商柘希由着他聞。
“大地。”
如棠隻在他身上聞到淡淡的煙味,以及男士香水味。
“不是。”
如棠不信,扒拉着他的脖子貼在發膚上聞,鼻尖蹭在襯衣上。衣領像雪化一樣塌陷,商柘希的目光也像雪水一樣向下流淌。
如棠聞不出來,隻覺得是“大地”,或者是潘海利根的某一款。他松開商柘希,不得不承認,哥哥越來越像個成熟的男人。不隻是因為他會開車,用香水,跟女人約會,而是他的眼神,仿佛在看護什麼的眼神。
一個成熟男人總有自己的秘密。
“好吧。”
“你什麼時候回家的?”輪到商柘希問他了。
如棠整理畫筆,說,“給你發完消息就回家了,還讓廚房給你炖了鴿子湯。”
“你一直在學校?”
商柘希話說到一半,電話突然響了,看清來電顯示卻不接。商柘希看一眼如棠,如棠不看他,商柘希說:“工作的事。”
“哦。”
商柘希走出去接電話,如棠收拾完畫筆,扭頭看商柘希買的花。
花瓣有絲絨一樣觸感,如果吻上去,撕咬它們,哪怕像捧住英俊的石膏像一樣捧住莖葉,哪怕像吻愛人一樣吻。
吻太多了,也像瀕死的蝴蝶一樣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