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就好了。”他聽見妹妹輕輕的說,“可是你在乎,所以我也在乎。”
“哥哥,被海吞沒和攀爬巨樹,你喜歡哪個選擇?”
“一定要選一個嗎?”見鬼,為什麼他做夢還會夢到這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她笑了一下:“看來你都不喜歡……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維爾斯感覺有什麼蒙住了他的思緒,他無法思考,無法辨認,無法理解。夢中夕陽落下山,星星在夜的帷幕上分外繁多,眼前的小姑娘身形幾經變換,有時是懵懂的稚子,有時是高挑的女性,有時是成年龍蜥的模樣,最終她選擇了幼龍蜥大小的體格,朝着維爾斯的肚子狠狠一創。這小王八蛋一天天的一身使不完的牛勁,維爾斯還真叫她給頂飛出去二裡地,等他爬起來的時候,周圍景象早換了個遍。
他坐在水面上,四周都是暗沉的黑,前方隐隐約約有着點光亮,依稀可辨認路途。
就算是再遲鈍,也該意識到這不是他主導的夢境了。
維爾斯有了些猜測,但仍然不敢相信:“茲梅伊?”
“是你嗎茲梅伊?你回來看我了嗎?”
“是我,哥哥。”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并不洪亮,反而是輕輕的低語,像是怕吵醒了,或者說驚吓到什麼一樣。
“哥哥,别害怕,我在這裡。”她是溫和的,柔軟的,卻也是陌生的。
“我隻是一部分的【茲梅伊】。那個我将自己切割為三份,包括我在内的前兩份都被舍棄了,隻留下最後一個我貫徹使命。”她說的每一個字維爾斯都明白,為什麼連在一起卻那麼難以理解?
“哥哥是個笨蛋。但是笨就笨吧。”她輕輕的笑了,“不要靠着屍體睡覺了,會做噩夢的。”
“天亮之前,她就會收走這副屍骨。放心吧,不會吵醒你的,也不要抗拒,這是全部茲梅伊的選擇,我們都贊同。”
維爾斯喃喃:“你是要複活嗎?我完全可以——”
“不。”
她非常堅定,果斷的拒絕了:“我們中的任何一部分,都不想再将靈魂容納進這副軀體之中遭受無盡的饑餓,淪為欲望的奴隸了。”
維爾斯啞然,好半天才說:“用我的軀體吧,你我相性兼容得很好,不會出現排斥。”
她說:“生者的世界很美好,卻也讓我難過,我不會再踏足你們的世界。”
她說:“你剛剛已經見過她了,她已經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我們都會幫助她,因為我們是一體的。”
即使她脆弱到被自我舍棄了一次。
“别害怕,哥哥。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新的秩序正在建立,黑龍會在海于樹的世界巡遊,我惹出的大麻煩,也會由我來接手處理。”
“……好了,她已經取走了身體。現在輪到我(們)和你說再見了,哥哥。”她輕輕的,壓低聲音,就像是微風拂過維爾斯的額頭與臉頰,親密且眷戀,如同遊子思念母親一般,“我們永遠在一起。”
少女的孺慕,青年的信任,以及最後的清冷,三種聲音重疊在一起,籠罩着黑暗世界裡茫然無措的維爾斯。神與王的位格不同,靈魂的份量自然也無法比拟。一聲聲如敲響古寺晨鐘,靈魂與識海都為之震顫嗡鳴。
他像是一隻囚禁在金絲籠中的鳥雀,被三個人盯住圍觀。明明沒有惡意,卻叫他毛骨悚然。
“我(們)永遠愛你,哥哥。”×3
“就像你愛我(們)一樣,卻又不一樣。”×3
“我(們)不會拔下你的翅膀,你的羽毛,不會給你的腳戴上鐐铐,也不會把你關起來,哄騙你什麼都不用擔心。”×3
“你做什麼都可以,哥哥。”×3
“我(們)會一直保護你,直到我(們)靈魂的盡頭。”×3
最後,是一句“晚安”。
給維爾斯吓得從這個詭異的夢中驚醒,冰元素凝結的心髒正有模有樣的劇烈跳動,如果他還是人類模樣的話,現在應該出了一後背的冷汗。
茲梅伊的屍骨不見了。
誰能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從他身邊帶走茲梅伊?
維爾斯意識到那個夢是真的了,至少能确認是茲梅伊自己帶走了自己被燒焦的軀體。
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海與樹,什麼黑龍會在這樣的世界巡遊……維爾斯頭疼欲裂。
晚安不了一點啊。
你這個小王八蛋。